叶青见着,笑眼一眯:“这里种了些京中贵人颇爱的花木,因此得了不少赏赐。”
金簪道:“要培育的不只有这些吧?”
叶青点头道,指向里头正中央看着并不如何起眼的几盆草:“为的就是这些。”
金簪原先也下意识忽略了,听叶青这般说,才投注目光。
只是这一看,她却有些发怔。
是牧草。不过看着比寻常在草原上见到的葱茏些。
“我一直有个想法,”叶青说话的声音依旧是优游自在的,只是声音的深沉之处令人无法忽略,“如若牧狄能像种地一样种植牧草,从而定居一地,不必远游,或许他们迁徙掠夺的习性就会削减。”
金簪从来没想过这些,她只能听叶青讲。
“不可能让所有的牧狄人迁出来,总有人要在草原游荡生活。也不可能让周人前往牧狄以学教化,被当地的同化可能性反而还更大些。所以,其实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叶青说完后,便只是看着那些牧草沉默,像是一只正在看着奈何桥沉思的艳鬼。
金簪于是轻声开口:“所以,这就是你把叶形玉饰送给福王的原因吗?”
叶青轻轻摇了摇头,看向金簪眼眸里的轻佻引诱全然褪色,满是捧起珍宝般的郑重。金簪想起叶青在一条BE里说“回家”时的神色,与此刻仿佛。
这条线会是BE吗?金簪不知道。昔日被匕首穿透的伤口已然感觉不到痛意。
她什么都没有问出口,直到叶青酝酿好情绪,扬起惯笑的嘴角,开口问她。
“如果是你,是会在乱世中拉起队伍,追求大道;还是会在承平之世安安稳稳封侯拜相,寻求一世和乐?”
系统:【叶青的问题其实挺有意思的。如果是你,你会选哪条路呢?】
【选项一:在混乱中寻求变革。】
【选项二:在稳定中寻求发展。】
作者有话说:
大家儿童节快乐!
第48章 ·最终抉择
金簪最后选中了稳定。
乱世出英雄, 但金簪很难想象她成为什么英雄。她穿越前只是芸芸众生一平民,天生乾卦命至高无上,因为新社会人人都是自己的主人, 没有谁比谁卑微。
穿越来了这里, 虽然是古风乙女游戏,又是简单难度,还能读档, 显得难度下降了不少, 她又坚持学武, 有些傍身之能。但真逢了乱世, 万物化为血水,搅出重复更迭的王朝, 有什么意义吗?
她最开始也努力让边疆有些发展, 十年,铁蹄踏过, 了却无痕, 只剩下她孑然一身。
纷乱, 掌权,然后维权,何须如此,何必如此?
尤其是叶司殿,他在上一辈子, 追随福王,以至于权倾天下。
但他终究没能回家,他的北厂到后来明面上是给皇家送新奇玩意儿的, 而私下里, 令人闻风丧胆, 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权力部门。
再没有科研部门的初衷。
“现任皇帝其实挺好的,”金簪诚恳说,“虽然他确实更像是普世意义上的明君,更乐意劝农侍桑,重农抑商,但至少,他给的环境还是很安定的。”
叶司殿还是那种魅惑众生的笑,笑得金簪会从潜意识里怀疑自己。
但金簪的神情不变,眼眸中的坚定也没变,于是叶司殿笑了笑。
“奇变偶不变?”
“符号看象限。”
叶司殿的笑意便泛了些带着轻嘲的讽刺:“你既然和我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为什么还不明白,明君才是最可怕的存在?”
金簪道:“我不懂那么多,我只能拿得起刀剑,就算有一些幸运在,我也总是会成为别人的刀。”
金簪半真半假地说着,凝视着、光明正大地看着叶司殿。见着叶司殿无动于衷。
金簪指了指眼前繁荣而脆弱的北厂,思维又不由自主放飞到已然湮灭的军机营。
若她幼时有明君,不至于败坏武纪,她的军机营会落得这种下场吗?
又会不会有其他比她幸运的穿越者呢?那种虽然也是倒霉到了古代,但是好歹比较和平,能安稳发展,鼓捣那些玻璃丝绸炸药的同类?
那个同类或许不用担心生死存亡,可以花费心思想着精神上的富足。
金簪想了想这个可能……但假设没有意义。
只论现在,现在的她,也终究是追求稳定的人。她不会想着在乱世搅弄风雨。她凭什么呢?以为自己是棋手,而别人是棋子?
但她想,叶司殿可能不懂,不是因为什么男女差异,她杀的人比这里绝大多数的男人要多得多,只是因为他之前一直风度翩翩。
金簪笑着问:“除非成为皇帝,否则,你追求的东西,什么时候才算是尽头呢?”
叶司殿骤然开口:“这不一样。”
叶司殿冷笑道:“变革最不需要的就是圣明而宽容的皇帝,让一切矛盾都掩盖在被子下。我想要的是什么?我想要的就是大权在握,集中在武器器械的发展,什么算是尽头?牧狄彻底不能威胁到这里的时候,才是尽头!”
叶司殿说着说着情绪罕然愤激,金簪一下子心头一跳。
她察觉了什么不对,但是叶司殿的目光已经盯紧了她——
“你也是后世来的,你不知道吗?这个皇帝宽容、风雅、对下温和,南方的经济得到了长足的发展,但是北边岌岌可危,因为温吞的王朝不能抵御游牧民族的侵袭,就像是瓷器不能对抗石头一样——你居然是对他抱有政治程度的好感吗?”
金簪叹笑道:“你也说了,他宽容,为什么不能认为他对你……扩建北厂,扩大权力,也抱有宽容呢?”
叶司殿冷笑一声:“太监掌权,是乱国。”
金簪觉得自己也是绝了,明明她刚从贤后线结局出来,皇上线甚至都锁了,她还是为皇上说话。
可能这就是“我不会和你在一起了,但是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吧。
金簪劝道:“乱国不乱国的,一直都是后人定义,身处其间,只要看眼下就好,皇上对你的北厂给予了一定的支持,不是吗?”
“是,不过到此为止,”叶司殿恶狠狠地看着她,“你以为皇上是好人,是吗?”
叶司殿罕然厉色,眼尾都被气到发红,这种神情很难出现,尤其叶司殿身份地位尴尬,他总是带着漫不经心乃至于故意引诱的笑,以至于金簪甚至看呆了。
是很不应该,金簪很快捂住脸,但叶司殿已经发觉,他更生气了。
“他是世间最大的伪君子,”叶司殿嗤笑道,“我就不说在北厂上和他的拉锯来回了,你没有经历过,你只会雾里看花。我只说你能听得懂的吧——他知道徐文懿喜欢你。”
金簪一愣:“什么?”
“徐文懿是他的伴读,与他关系匪浅,他知道徐文懿喜欢你。”
金簪彻底呆住了。话题为什么就转到这里来了?
叶司殿见着,冷笑一声:“你以为徐文懿好好的禁卫长为什么不当,去北边?你觉得皇上每次召见你的时候是什么心思?还有,他在北狄失踪不见,你觉得,他在其中有没有增添一份力量——你在宫里待了这么久,他的心思,你可别说你没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