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说姑娘要好好伺候朱公子,不要淘气,趁着受宠,早些生个孩子傍身。”兴儿依着徐婆子的口气给阿福编了几句话,打开了她带来的包袱,“这是妈妈给你订的嫁衣,妈妈说没能让你坐着轿子出门亏了你了,这个嫁衣却是必须送来的。”
嫁衣底下又是一个一尺见方的长匣子,红漆的,贴了双囍字。兴儿打开来给阿福看,里头是陪送给出门子姑娘的嫁妆。按着徐婆子往日的规矩,除了嫁衣,香如故还会陪送些头面首饰和几十两的压箱底银子,可香如故都烧成了白地,想找一件给芷沅姑娘做念想的都没有。兴儿拿来的这些除了衣裳是李裁缝送来的,剩下都是朱公子听她说了以后令人添的。
嫁妆匣子里头就是几样首饰和几锭崭新的雪花银。阿福往匣子里逡巡了一圈,眼睑微颤,垂下头摸了摸那金线牡丹的华美嫁衣,眼圈儿有些红,这衣裳果然如妈妈说的漂亮,“烦你转告妈妈,女儿不能亲自与她告别了,妈妈的养育之恩,芷沅记在心中。”
兴儿只以为阿福是因为感动才是红了眼眶,笑道:“姑娘好好儿的,妈妈就高兴了。”
阿福缓缓点了点头,把嫁妆盒子合上了,嫁衣却舍不得放,仔仔细细地叠了放在身边,“我明日要穿的。”
“姐妹们可有话与我说,”阿福期盼地看着兴儿。
“含烟姑娘没什么说的,紫嫣姑娘和紫玉姑娘让姑娘好生保重,其他的姑娘们都让我给你带个好儿,”兴儿无话可带,匆匆一语带过,“那日姑娘们道喜送的礼物,在朱公子接走姑娘的时候,我就都给姑娘送来了。”
阿福点点头,“姐妹们安好就好了。”
兴儿听她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话,心里一惊,笑道:“姑娘们自然都好,姑娘不必担心。”
见阿福神色有些郁郁,兴儿忙起身告辞,“我出来的太久了,妈妈还等着我回话呢,我这就走了,姑娘保重。”
阿福腿脚还是无力,便没有勉强站起来送兴儿,她挺直了身子坐着,目送兴儿出门。
兴儿走到门口,忍不住回头看了阿福一眼,明暗交替的光影里,那美丽纤弱的小姑娘仿佛一株柔韧的兰,石头缝里也能挣扎着开出花儿来。
两人视线相对,兴儿弯着眼睛笑了笑,世人皆以为瘦马柔弱可欺,却不知道她们尝遍世间百态,练就了愈加坚韧的心。
燕王还是不放心阿福,她刚见完兴儿,他就背着手儿进了阿福的屋子。或者说是两日前,他自己暂住的屋子。
男人的住处自然是冷硬些,可自打屋子里换了一个人来住,燕王就觉得这屋子里添了几分金屋藏娇的香艳。纵然阿福自己坐在榻上,低着头摆弄嫁衣,没功夫搭理他,燕王殿下也不觉得生气,看见摆在罗汉榻上的白玉兰,他没话找话地对阿福说,“你这花不错,摆得好。”
“那可是明月的功劳,”阿福忙擦了擦眼泪,没敢立刻就抬起头看燕王。
“怎么哭了,”燕王皱眉,刚醒来就连哭两场,多伤身呢。
“想到往后就见不到妈妈和姐妹们了,我有些难过,”既然都被发现了,阿福就抬起了头,露出一双被眼泪泡得水盈盈的眼睛,梨花带雨不外如是。
“往后你有我,”燕王被她这样湿漉漉的可怜眼神看着,越发不忍说出真相,只怜惜地把她抱在怀里。
“嗯,”阿福依恋地靠在燕王怀里,不再说想要见香如故里的人的话,她心里已是有了模糊的猜测,香如故应当是生了变故了。兴许是阿芙给她下毒的事,让朱公子迁怒了香如故,所以大家才是没有什么话给她。
她小心翼翼地给香如故求了个情,“做错了事的只是阿芙,公子不要迁怒了大家。”朱公子身份尊贵,若是迁怒香如故,只怕都不用他亲自吩咐,吴公子的权势就能把香如故压死。
原来是在担心这个?燕王温声道:“你放心。”为了她,他也要给香如故一个公道的。
他的声音有一种格外令人信服的魅力,阿福放心的点了头。
至晚,燕王陪着阿福喝了一顿粥,这才回了自己暂住的书房。
曹正淳站得笔直,看燕王优雅而迅速地消灭了两碗鸡丝面,忍不住腹诽,他这二十几年就没看过哪个宠爱小妾的男人,能把自己住的地方腾出来,自己苦哈哈住书房的。
如今,竟然在自家英明神武的燕王殿下身上见到了。那个芷沅姑娘怕不是个妖姬!否则王爷怎么一见她就跟丢了魂似的。
“查得怎么样了?”燕王满足的放下碗,还是有肉吃才是爽快啊。
曹正淳不提防燕王突然发问,蹭地一下绷紧了,“我等在扬州行事不便,没能查到更多,只听闻梨花巷的阮湘湘家走丢了一个小丫头。”
走丢一个丫头,燕王摩挲着指上的碧玉扳指,越发的对兰汀身后的秘密好奇,“你觉得这件事是谁做的?”
“依属下看,倒像是皇长孙的手笔。”曹正淳语气肯定。皇长孙李然远比他的父亲太子李浩更工于心计,这几年来,暗中对王爷下黑手的人已从太子变成了皇长孙。
这就奇怪了,李然千里迢迢派人烧了香如故,他是打算做什么文章?
燕王还在思索,曹正淳忽然大惊道,“王爷,皇长孙莫不是要栽赃!”
燕王用你是不是傻的眼神看了看自己的得力侍卫,莫说他真的烧了一个香如故,就是一条梨花巷又能如何,只不过被腐儒骂几声,谁还能动他?
曹正淳说完也觉得自己傻了,要是王爷这么好动,他们早就死了无数次了。
“回京后继续追查,找一找兰汀的下落。”燕王思及兰汀与芷沅过于相似的容貌,心生忧虑。
第13章
晚上阿福却睡不着,靠着软枕,坐在床上看明月和明心给她收拾行李。
“这些衣裳都是新做的,因为要得急,只买了成衣,姑娘先将就着穿,”明月负责叠衣裳,一会儿功夫就装了满满一箱的春衫和夏衫,“这几件披风就搁上头,船上风大,夜里凉,姑娘要当心身子。”
“我怎么有这么多衣裳了?”阿福看着明月装了满满一个箱笼的衣裙,很是讶异。
“不止呢,”明心笑道,“要不是来不及量身定做,还会更多,朱公子是做丝绸生意的,听外院的小厮说朱公子装了满满一船绸缎,要运去京城呢,姑娘往后新衣裳更穿不完了。”
“别胡乱编排,”明心却是不信朱公子仅仅是个商人的,否则自家公子能那么狗腿儿?她合上装了内衣和月事带的箱子,落了锁,对阿福道:“船上不方便洗衣裳,这箱子里都是洗干净晒过了太阳的,姑娘要换洗也方便。听说扬州到京城要走十几日,这些衣裳应当够用了。”
“那么远啊,”阿福这辈子就没出过远门,最远也不过是到西郊的大明寺进香,听说进京要走十几日,那真是去家千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