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算是行业内一个有趣现象：越是规模小的城市，越容易产生这样集众多品牌经销权于一身的经销商；反而是大城市，因为市场广阔，且厂家出于战略布局的考虑，不会把经销权只签给一位客户。

下午三点，双方见面。

楚总四十来岁，挺着啤酒肚，就一普通的红光满面中年人而已。

他乍一见路楠，眼睛就是一亮。

倒是不急于谈生意了，甚至开始有几分摆架子的模样。

也未必就是想要占路楠的便宜，而是一种试探、一种中年男性面对年轻女性的那几分翘尾巴显摆心里。

不论是显摆他的年龄阅历，还是显摆他的从业经验，又或者显摆他的资金，路楠都没有示弱的打算。

她在源川的时候，也不是没有遇到过此类人。

酒桌上，这种人最多了。

对这种人，要么忍、要么狠。

路楠对对方试探性的荤笑话并不接茬，在对方拖延到吃晚饭还没开始说合同的时候也并不着急。

楚总问她喝什么酒。

路楠开着玩笑说：“倒是可惜，我之前没什么机会喝令扬的酒。”

把楚总噎得不轻。

不过她随即开口：“源川和谐酒吧，我还是更习惯喝那个。”

楚总总算知道玫瑰好看但是带刺。

而后，路楠端起酒杯落落大方地喝酒、反客为主地敬酒，并示意林浩给勤快添酒。

楚总很快就喝得上脸了，要知道，他的酒量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谁叫他遇到了路楠呢？不仅是他，他带着的人也全部喝高了。

最后，这顿饭是林浩去埋单的，一行六七个人，吃了两千多，就着还因为酒水是自己带的，不然更贵。

路楠倒不心疼这个钱，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嘛。

回酒店的路上，陶晓娟没喝酒，由她开车，她从观后镜看了看面色如常的路总，这才意识到方航那个马屁精说的路总千杯不醉是什么意思。

楚总前一天晚上喝到六七分醉。

第二天一早，他醒来，仔仔细细地回想了一下晚宴发生的一切，然后拿起电话：“老黄，你说老潘前几天签了一个什么饮料的经销合同？签了多少钱？”

海临市说小不小，说大不大。

楚总所在的县级市和潘总所在的奉云县是挨着的，两人偶有将货销到对方地盘，平时总免不了打探对方的消息。

譬如说：

你是国酒经销商？我也是！

你居然还以亲戚的名义签了源川？那我就签令扬！

你还搞了进口葡萄酒，南美的？那我就从南非搞干白和甜酒！

只不过楚总比潘总倒霉一些，源川这几年蒸蒸日上，令扬这两年江河日下。

到今年，楚总才把令扬酒全部抛售，好歹算回笼了一部分资金。

楚总打听了一番潘总的动向，最后咬咬牙：拼了！

“两百万？中午签合同？当然没问题。”挂断电话，路楠对陶晓娟说，“准备合同。”

第514章

路楠原定今天下午回去的， 因为已经签完合同的客户更需要她回去盯着后续事宜。

不论楚总签不签约都是如此安排。

如果楚总今天上午打算签约，她会退房让陶晓娟开车带自己去楚总公司；

如果楚总还要纠结到下午或者明后天，则由林浩继续跟进， 届时签字盖章估计会稍微曲折一些， 不过省内的快递也是很方便的。

只不过，楚总的电话比她预料得还要来得更早一些。

路楠看了看手表， 即便签完合同中午大概率还得一起吃一顿饭，下午两三点她们也应当可以离开了。

陶晓娟一边准备合同，一边开心中夹杂着一点点担忧地说：“楚总的合同金额比昨晚谈的还要翻了一倍呢。”

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或者对方有什么过分的要求？毕竟他昨晚一开始看起来好像有点轻视路总。

路楠笑着摇摇头：“没有那么复杂。我们在海临市已经签了杨总和潘总，明后天就给他们发第一批货， 两家公司分别在海临市区和奉云县的酒水饮料行业有一定影响力，楚总一定是去行业内打听过消息了， 才会这么迫不及待。”

不得不说， 路楠对商场老油条们的心态都拿捏得死死的。

……

接到楚总电话的时候是九点， 遂双方上午十点半约在楚总公司见面。

路楠他们刚进公司大门，楚总就笑呵呵地迎上来说：“路总，经过一晚上的深思熟虑，我觉得咱们之间的这个合作宜早不宜迟。”

这态度， 有点过分热切。

连楚总自己都意识到了， 遂干咳一声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可不就是巧了么，我刚说下楼买杯咖啡， 没想到还能顺便迎一迎路总。”

林浩主动活跃气氛：“那可真是缘分！原来楚总喜欢早上和咖啡啊？巧了， 咱们路总也有这个习惯！”

“哈哈哈，是吗？小刘，你去旁边那家买几杯咖啡。”楚总对他自己公司的前台吩咐， “多买几杯， 不同口味的， 让路总挑挑。”

路楠嘴里的“不用这么麻烦”还没说出口。

被唤作小刘的年轻女孩子就兴高采烈地应下去买咖啡了。

为啥？

因为楚总说了：多买几杯！

也就是说，这位路总和她下属挑完之后，剩下的她们前台就可以自己分啦——那店里卖的咖啡，可不算便宜！

几分钟后，路楠、林浩、陶晓娟三人在楚总的会客室坐下。

小刘敲了敲门，拎着几个大纸袋子进来了：“楚总、路总，咖啡都在这里了。”

路楠笑着抬头：“楚总特意让人买的咖啡，一定很好喝。”

等看到纸袋的大logo，她稍微静默了半秒钟。

很好喝……个屁，就是星某克而已。

“我喝这个吧。”路楠的指尖从美式略过，选择了枫糖拿铁。

等会客室的人挑完咖啡之后，剩下的楚总果然让小刘拿出去分了。

楚总就着咖啡盖儿的嘴，喝了一大口。

他皱了皱眉，表情并不像是有多喜欢。

然后楚总坦白说：“其实我也没觉得它多好喝，不过公司里的年轻人都喜欢喝这个，所以我就经常跟风买一买，以表示我这个老板还是紧跟饮料市场的时代潮流的；和同行、客户们说起来，也显得我这个人蛮洋气。这个牌子也有罐装咖啡，价格也不便宜，我是没去争代理权，只偶尔从老朋友那边调一点货，丰富一下公司经营品类。”

路楠礼貌笑笑，等着对方从这一杯咖啡开始发散。

“路总您也知道，咱们做酒水饮料的，签约、进货不能只按照自己的口味办事。就比如这咖啡，有人说香、有人说苦、还有人说酸……众口难调，喜欢喝的人日日离不开手；不喜欢喝的人说它和中药没什么两样。咖啡是这样，碳酸饮料也是如此啊。”

昨晚尽顾着喝（被劝）酒了，起初是自己摆架子不谈正事，后来是想谈也没有脑子和嘴谈，楚总想了想自己昨天的‘丑态’，决定今天挽回一下自己在路楠一行人之中的面子，是以说了这么一番比较有深度的话，还用上了‘如此’之类书面用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