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佑生和沐晨路过音乐喷泉,迎面一群滑板少年在人群中穿梭而来。
“小心。”
他走在向外那一边,自然而然微微侧身把她护在怀里,下意识的动作一般。
他身上薄荷的味道和男性气息扑面而来,她将被风吹乱的鬓发绾到耳后,低声说:“谢谢。”
“你会玩滑板吗?”他突然问她。
她摇头:“难道你会?”
这种耍酷的街头运动怎么看都和他冷静自持的性子格格不入。
“上小学的时候有学过,觉得很酷,我天赋不错,会一些技巧,不过上初中后又开始特别厌恶,那时候好像进入叛逆期,看什么都不顺眼。”他坦然笑着。
沐晨不由想起当年见他时的情景,有些好笑:“其实现在也没什么变化吧。”
一样生人勿进,不苟言笑。
只不过曾经是少年老成故作深沉,现今多少历经岁月沉淀,冷淡默然的气质从内而外,以后大概会愈演愈烈。
她很怀疑他七老八十时会变成沐建东那样脾气又倔又硬的老头子。
遇见了一个穿着米老鼠玩偶套装拿着一把氢气球的小商贩,沐晨停下来问他:
“多少钱?”
米老鼠开心的伸出手掌示意,可惜他只有四根指头,也不知道到底是几元钱。
沐晨挑了一个软萌萌云朵形状的气球,周佑生已经掏出钱包付过钱了。
米老鼠把气球解下递给沐晨,套装太宽大他的手指有些不灵活,一阵风吹来,沐晨险些没抓住。
周佑生眼疾手快拉住了绳子,却也抓住了她的手。
一时间两人都顿住了。
米老鼠早就转身离开了,周遭人来人往,沐晨低头不语,周佑生笑了一下:“等一等。”
他微俯身,把气球的绳子系在了她手腕上,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打了一个不紧不松的漂亮蝴蝶结。
然后他抬头,展颜一笑,眉目温柔,唇边梨涡若隐若现:
“好了。”
这人一直以来眉头紧锁,沉默寡言也不是没有道理,这样淡淡浅笑实在太过纯良无害,也太过让人不忍拒绝了。
他顺势握住她的手腕,“走吧。”
不知哪里飘散来的音乐,是一首轻盈柔软的老歌:
“有多久没见你/以为你在哪里/原来就住在我心底/陪伴着我的呼吸......”
心动是什么?思念又是什么?我路过青春,路过懵懂,路过时间空间的桥,于茫茫人海中遇见了你——我全部的柔软与钟情。
这个城市那样喧嚣拥挤,人和人隔着心隔着面具,冷漠疏离,而此时此刻两人不慌不忙漫步在月下江边,只间隔了一个飘飘摇摇的气球,像一片云,轻得无痕无迹。
手腕上传来轻轻的力度,好像只要稍微挣扎就能轻易摆脱,以至于生出愧疚之感,因他的卑微,因自己的决绝。
也不知要这样一前一后的走去哪里,周佑生状若漫不经心的表情下其实全是紧张,手心微潮,指尖的动作些许僵硬,却一动也不敢,生怕就此被她甩下一样。
走累了,便并肩坐在人行道边的长椅上。
沐晨轻声开口:“可以让我看一眼你的皮夹吗?”
周佑生顿了顿,依言递了过去,她便用相牵的那只手接过,一瞬间他只觉得心上走失了什么般怅然。
黑色皮夹中放着一张有些褪色的照片,照片上是两个并肩而立的少年男女,背景大概是什么典礼现场,满是彩带气球。两人十八/九岁的年纪,青涩稚气,男孩子一身白衬衫黑色背带西装系领结板着脸,女孩子白色抹胸小礼裙,挽着男孩子的手臂,笑得坦然大方。
刚才一闪而过,她确实没有看错。
那是七年前王然姐的结婚典礼现场,但她的记忆也仅限于此,那天太多人在一起合照,这张照片拍得毫无稀奇,她大概也有,和那天所有的照片一样被放在命名为某年某月某事的文件夹里,然后永远躺在她说不定再也不会想起来的硬盘中。
然而却有人把他打印出来,珍而重之的放在皮夹里随身携带。
“你拿着它多久了?”
“七年。”
周佑生从她手中抽回皮夹,若有若无笑了一下:“这是你和我唯一一张合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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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婚礼现场闹哄哄的一片热闹,他被拉来充当伴郎满心不情愿,不断调整着有些不合身的领口袖口,她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招呼着摄像师:“这里这里!”
然后拉着他要合照,他一时手脚有些无措不知该摆什么姿势,她却轻巧挽住他的手臂,笑颜如花,
“小周,看镜头,茄子!”
相机一刹那定格,那是他们最风华正茂青涩稚嫩的年纪。
其实那一天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她那件小礼服裙摆略短到膝盖以上,胸前蕾丝蝴蝶结若有若无撩过雪白的胸口,颈间戴了一条银色红宝石项链,头发松松挽起用珍珠发夹别着,几缕碎发落在耳边,却蹭的他心头痒痒的,身体里总有一种冲动,想亲亲她,亲一亲她精致小巧的锁骨,或是涂了口红的莹润双唇。
她是王然的伴娘姐妹团之一,穿着小高跟鞋帮着跑前跑后,而他的目光根本离不开她的身上。他知道她满世界的去帮新娘子找护手霜和别针,临时去安排没有准备好的伴娘捧花,间歇性接待一下女方的同学亲友,然后躲在角落里偷偷脱下高跟鞋,看着脚上磨破皮的地方吸着冷气。
她抬头看见他,一下子看到救星一样:“小周你在这里太好了!麻烦你帮我拿点吃的,饿死我了!要那边的黄桃蛋挞,或者抹茶蛋糕都行,但是千万不要巧克力的,不然粘在衣服上就洗不掉了!”
那天的典礼,他跟着新郎,她跟着新娘,所有人都在看那对新人,而他在偷偷看她,私心里觉得穿过花环烟火红毯这一路是他和她走完的。
要是将来他能和她有这一天,该多好。
然而也是那一天,他看见了徐泽言,堂堂正正以她男朋友的身份站在她身边。
他们躲在角落里背着人接吻,那个人吻上她粉红色的双唇,她没有反抗,还温顺的迎合,他的手放在她身上想进一步时被她踢了一脚才收敛,可她仍然把双臂环在他脖子上,靠在他怀里不停的笑。
那是面对他周佑生时从来没有过的嫣然娇俏。
那一刻,他真正意识到,她不属于他,他们之间隔着天涯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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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多年想起那一幕心中还是无以名状的涩然,周佑生低声道:
“其实那一天我是想告诉你的,我从十三岁开始喜欢你,就这么老老实实的喜欢了整个年少。”
沐晨默不作声,心里起起伏伏,酸酸涩涩,像手上系着的氢气球一样被风吹的乱七八糟。
良久,她轻声开口:
“谢谢你,周佑生,所有的事情。”
谢谢你把气球在手腕上给我系了一个蝴蝶结,谢谢你让我和阮京重归于好,谢谢你的福记鲜虾灌汤包,谢谢你家里天使一样可爱的summer,谢谢你当年在我最悲伤无助被全世界抛弃的时候出现在我面前,谢谢你喜欢着那个,十六七岁娇纵任性恶劣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