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官子的科举青云路(195)
武夷先生。
这名号是真的很响,天下读书人没有不知道帝师武夷先生陆谵的,因此来看河的人登时转去看陆大儒了,一个个伸长着脖子往前凑,都要一睹其风采,大有“看杀陆谵”之意。不过人家陆谵早就活过了能被“看杀”的年纪,他愣了一愣,立刻给即将开办的象峰书院拉起生源来:“在下来到此地是想办个书院来讲学的,谁家里要是有适龄的蒙童,欢迎到时候送到在下所在的书院去。”
听了他的话,围观的人群都不能说是欢喜了,简直就是欢喜若狂,也不看河了,带着孩子来的立即牵着稚子往陆谵身边挤,想让他看看能不能现在就收下自家儿子当学生,就差没三呼“陆大儒万岁”了。
陆谵呵呵笑道:“等书院筹备好开学那日,都能来。”
说完他扭头扫了一眼江扬身后的众官吏,说道:“你们也能来,但记得带上文章。”
音落,尤其是那些还未考中进士,尚是举人的官吏,如卫景平这样的,脸上的笑意立刻僵住了。
也没心思看河了,留着陆大儒与百姓在河边同乐,一到下公差时间都着急忙慌地回家做八股文章去了。
当晚,卫景平花了十成十的气力把文章修改了一遍又一遍,到最后终于读着满意了才誊抄好,等后日休沐时去找陆谵点评。
其实陆谵比他们这些人还心急,他一天能找顾世安问两遍:“遥光,你不是说龙城有个人文章做得深得你老师的传承吗?他怎么迟迟不来见我?”
陆谵说的顾世安的老师名叫蔺沛,和陆谵师出同门,只是此人不愿意做官,考中举人之后就在扬州的谢氏族中的私塾里当了十年西席,后辞别而去终身不再收学生。
蔺沛做八股文审题细密,文章理法兼顾,用词淳厚,非常得同门师弟陆谵的推崇,听说他生平仅教出一学生谢熠有乃师文风,可惜后来英年早逝,没有将蔺沛一派的八股文风格传承下来。
顾世安虽也是蔺沛的学生,但他的文章以灵动见长,不似其师风格。
“卫四定是将文章做出来了,”顾世安说道:“陆师叔你等着,我去找他来。”
这日他来的时候卫景平恰好不在毡帐里,只有卫景川巡逻回来在自斟自酌,顾世安问:“你四弟一连熬了几个通宵,还没写出文章来吗?”
卫景川被他一激将:“谁说他……没做出来,等着,我拿给你看。”
他明明看见卫景平誊写好了就放在书桌上呢,出门的时候还特地嘱咐他别让金灿灿回来往上跳,再一爪子给他抓花了。
卫景川将那文章取来,顾世安才看了个开头就觉得卫景平这篇文章作法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周全极了。
第135章 战马
◎《韩非子》。◎
黄昏, 龙城郡这片广袤的土地上落日浑圆,一群北夷人在新开挖的浊河河滩上喝五吆六地打闹, 无所事事的非常之扎眼。
卫景平弯腰抓起一把半干的泥沙团了团, 跟苗怀信说道:“苗主簿,这河滩上可以种作物吗?”
苗怀信也捻了一捧土:“也就只有野草肯在这种地方生长了。”
这地沙石太多,只怕还有盐碱,根本养不出茁壮的庄稼苗。
卫景平问他:“野草能长出来吗?”
有草也行。
苗怀信将沙土拨开摊在手掌中给卫景平看:“卫主簿瞧, 这些小白点就是草籽萌发的芽, 要是能下几场春雨, 它们就破土而出了。”
只是这地方的春天看起来多半是没有一滴雨的, 日头一日比一日温煦而干燥, 这沙土里的草籽很快就要被晒干枯了。
卫景平笑道:“苗主簿您看,这河里的水流是不是被刚挖开那会儿急了?”
河面也看着宽阔了一些。
苗怀信:“哎呀你瞧瞧我倒把大玉山上的雪给忘了, 这几日冰消雪融,浊河的水会越来越多。”
要想河滩上长满茂盛的野草, 只要用河水灌溉一遍就是了。这事他擅长啊, 明日就撸袖子干起来。
卫景平为什么要花心思费工夫让浊河的河滩长满草呢, 因为他想建一个牧马的场地。
纪东风统领三万戍军驻守边关, 听起来比周边北夷人等胡人小国的每一支军队人数都要多,但实际上朝廷太多年没有打过仗了, 且不说士卒疏于操练缺乏征战经验,这三万人手里就连马都不到四百匹,马匹的种类、公母、年龄参差不齐,平时拉车、驮运物资还行,但从中能挑出来作战马的没有几匹, 因此日后一旦遇到胡人的铁骑, 他们甚至连一支能望人家项背的轻骑都组建不出来。
还打个什么仗啊。
没有马, 没有轻骑军,卫景平时常深深忧虑,你道历史上的宋代朝廷为何总对幽云十六州念念不忘,那儿是他们的养马牧马之地,后来丢了之后,没有马匹,宋朝军队的作战能力如江河日下,遇上强敌就是个溃不成军一败涂地。而秦皇之所以能灭六国,白起大将军能以五万骑兵击溃赵国的四十万大军,除了对方玩了个“纸上谈兵”的作死花样之外,还有一部分功劳要归于秦国花大力气养的河曲马,河曲马体型庞大,最能负重,战时转运物资粮草不在话下;世民大帝更是骑着大宛马昭陵六骏跑马圈地,践行“马有多少国家就有多大”……一句话,得想办法弄马,尤其是好马,战马。
从浊河的河滩边归来,卫景平去找了“赋闲”在家的北夷九王子绰耶,牧马养马这事,还是得找相对有经验的。
绰耶正在喝着小酒,瞧着他媳妇儿卜居从云高高隆起的肚子,说道:“嘿嘿是个儿子吧?”
卜居从云换了一套粉底绣红梅的褙子:“不知道。”
绰耶:“你怎么穿得跟个汉人婆娘似的?”
卜居从云撇撇嘴:“好看啊。”
她如云的长发学着来到此地的宫女们梳了个繁复的飞仙髻,簪着镶金边的翡翠步摇,比她们北夷人披散个头发往上带银饰好看贵气多了。
“臭婆娘你不打算回去了?”绰耶挥了挥拳头。
卜居从云挺着肚子撞了他一下,白着眼道:“回去?父王肯认你?”
绰耶:“……”
真是拿着刀子往他心上扎啊,这女人忒狠了。
这时候卫景平来了,他手里拎了坛酒:“九王子殿下,来,满上,满上。”说完,他揭开盖子殷勤地给绰耶倒满了酒杯。
绰耶方才喝了个微醺,一看见卫景平,酒意都吓飞了:“你……你来做什么?”
每回看见卫四都没好事。
卫景平温和如春风地一笑:“上回咱们不是就养马的事提了一嘴吗?”
这回来深入聊一聊。
得,养马的事又来了。
看来是一件都逃不掉。
绰耶:“……你不是缴了我的三百来匹战马吗?”
想起来就肉疼。
“你那三百匹马不都是去势的公马吗?”卫景平反问他:“就两三匹母马,怎么繁育小马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