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萧文茵像是崩溃般一下子哭出了声音,语气中都带着哀求。“纪珩东……现在我只认识你一个朋友了……你来一下好不好?就一下,我是真的害怕……”
医院走廊很安静,褚唯愿站在纪珩东的身后能清楚的听见萧文茵在那头的哀求——闻者动心,听者落泪。许是见不得纪珩东这么为难,褚唯愿抿了抿唇忽然出声说道。
“有事儿你先走吧。”
听见身后人的声音纪珩东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挂了电话扶住她,有点不高兴。“不是让你在里面等我吗?”
褚唯愿不着痕迹的借着扶墙的动作挣开他的手,接着自己刚才说的话。“我让嘉鱼姐来接我,你先走吧。”纪珩东不同意,上前一步想直接把她抱起来。“我先送你回去,然后再过去。”
一想到记忆中萧文茵的脸,褚唯愿转过身忽然感觉一阵烦躁,想都没想的伸手推了纪珩东一把。声音也比刚才大了很多。“都说了让你走还磨叽什么啊!我有哥有爸有妈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送我回家啊?别在这烦我了行吗!!”
时间像忽然静止了一样沉默了几秒,看着面前只离自己几步远却气势满满中气十足的褚唯愿,纪珩东神色晦暗不明,但是依然能从紧紧抿住的唇角看得出来,他被气得不轻。几乎是克制克制再克制纪珩东才勉强忍住了脾气。
“好端端的你抽什么风?”
褚唯愿猛的转过身去,冷冷的不再看他。“没怎么,就是瞧见你犯膈应,不想让你在这呆着。”
如果说刚才她那一番话是导火索,那么现在说出的这句话就是引燃纪珩东的炮筒子。
“褚唯愿,你最好记住了你今天说的话。以后谁他妈要再管你谁就是孙子!!”
虽然背对着他,但是褚唯愿还是能清晰的听见他离开医院的脚步声,那声音在一点一点的离她,越来越远。
萧文茵的出现,无疑打破了这帮人生活里原本的平静。
她只身在外闯荡五年,模特公司鱼龙混杂什么人是她没见过的,区区几个催债的地皮混混就能让她吓哭显然是低估了她的心理素质,挂了电话的萧文茵神情冷静异常,眼中坚决的神色让人看不出她心里在想些什么,或者,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再干些什么。
一路上,纪珩东把车当撒气筒一样开的飞快,看着前面的红灯他想都没想一脚油门就闯了过去,听着马达隆隆作响的轰鸣声心中那种忿忿的心情才算是有了缓解。
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纪珩东忍不住拧着眉毛在心里头咆哮:什么叫看着他犯膈应?!什么叫他算她什么人?!看来她是真忘了以前自己是如何到他这里来撒娇卖萌求着他给自己打掩护当钱包了。
想到临走前她背对着自己瘦弱却还是强挺着直起的背影,加上两条腿上刺眼的纱布,纪珩东暗自磨了磨牙骂了一句,终是没管住自己的大欠手打出了一个电话,屏幕上闪着的那串号码就好像一个大巴掌狠狠的打在了他那句谁再管你谁孙子的话上。
周嘉鱼接到纪珩东的来电还有点惊讶,以为是褚唯愿伤的严重了。谁知他在车里表情僵硬的回她,“我有事先走了,她跟我说一会儿让你去医院接她,你别忘了。”
周嘉鱼奇怪的摇摇头,看了眼副驾驶上褚唯愿的手机和包。“吃饭的时候愿愿坐我的车出来的,你俩走的急,她电话和钱包也都在这儿呢我还没来得及给她送回去啊!她拿什么给我打的?再说你多大的买卖能把她一个人扔在医院?损不损啊你!”
纪珩东气结,连着晚上被俩人追着骂他也确实是没什么好脸,极为高冷的甩下一句话就收了线。
“她身上没钱肯定走不了,你赶紧去。”
可事实上,纪珩东却错误的低估了对褚唯愿的判断和了解。
等周嘉鱼赶到医院的时候,却被得知人已经走了。周嘉鱼没好气的拿出手机恨恨的敲出四个字发了出去。留下纪珩东一个人看着“不知所踪”四个字心里发慌。
和纪珩东吵完架之后,褚唯愿像个刚做完手术的患者慢腾腾一步一步的挪到屋里,刚才俩人吵架那么大的阵仗诊室里的大夫听的是一清二楚,见着她回来了还表示十分体谅的笑了笑。“年轻人嘛,吵架能理解。”
褚唯愿尴尬的揪着裤腿,低下头小声的说了一句话。那句话,是她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的。
“那个……您能不能借给我五十块钱?”怕大夫不相信她,褚唯愿还特地摸上了左手腕上的一块手表,“您要是不信我这个抵押给您,等我后天来换药的时候还了钱您在给我。”
已过中年的医生看着表盘上一圈精钢顶钻忙摆了摆手拒绝。“小姑娘,钱给你都成,这表我可不能要,要是丢了别说一个五十块,多少个五十块我都赔不起啊!”
医院到她住的绿羌,只需要二十八块,褚唯愿拿着从医生那里红着脸借出来的钱一蹦一跳的钻进了单元楼。一户一梯还是密码锁的单元楼十分安全,幸亏她之前地垫下面搁了一把备用钥匙,以至于她不至于落魄到无家可归的地步。
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的夜色,褚唯愿趴在客厅里软软的沙发上委屈的只想大哭一场。
第五章
纪珩东到萧文茵家楼底下的时候,并没有见到她所说的催债的混混。破旧的楼道里水泥栏杆已经剥落了一层漆,纪珩东还没从褚唯愿那里缓过来,脸色实在不算是太好。因此敲门声也重了些。
萧文茵匆匆跑过去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打开门,待看到外面站着的人时,她才万分惊恐的一把抱住了他。年轻男子身上有特别的烟草混合着淡淡苦橙花的味道,独特而让人安心。萧文茵把头深深埋在纪珩东的胸口,声音哽咽。
“你终于来了……”
看着怀里的人,纪珩东面容平静,原本垂在两侧的手也没有抬起来回抱住她,只抬手安慰性似的拍了拍萧文茵的头。
“先送你去酒店,这边的事我会找人处理好。”
萧文茵是太知分寸的一个女子,她能感觉到来自纪珩东身上那种自己尚且还不能掌握的疏离感。于是不着痕迹拉开了自己和他的距离,略微有些局促和尴尬。“对不起……真是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
纪珩东十分随意的看了眼腕表,好像根本不在意她刚才说的话。萧文茵身后的房间里一片狼藉,有几双鞋子甚至在屋里的地板上都漂浮了起来。饶是纪珩东都觉得一个女孩子住在这种地方有点说不过去。
“你去收拾东西吧,我在楼下等你。”
所谓大家闺秀,就是萧文茵这个样子,哪怕她经历了多么惨痛的变故身上那种傲气和对生活质量的追求都不会因为物质的原因下降一点。哪怕她现在处于如此落魄的环境。
晚风料峭,她对着镜子匆匆打理了一下自己,依旧是之前裹在身上的红色披肩,里面是一条质地软滑的黑色真丝连衣裙,镜中的女人黑眉红唇,即使哭过也只是给她盈盈脸色做了些动人的点缀。拿起早就收拾好的一只行李袋,萧文茵才不疾不徐的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