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靠开马甲一统天下(427)
听到卫修竹的话,徐伯眼里最后一丝光亮也熄灭了:“殿下确定……一般无二吗?”
他这样反常的状态,让卫修竹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完全不知情的事,并且这事,还与他有很大的关联。
卫修竹捏着这张纸,纸的边缘已经被他捏出了褶皱:“这枚玉佩,到底有什么玄机?”
“殿下啊———”
徐伯跪坐在地上,他的脊背已经弯曲了,发丝里掺杂着霜白,更显狼狈,他仰头看卫修竹,昔日那个冷宫里的小小孩童,如今已长成刚毅俊朗的青年了,原来……竟已过去这么多年了。
“我当年留在您身边,并非出于怜悯或奇货可居,而是奉了太子的命令。”他仰头与卫修竹对视着,“这枚玉佩……便是当时的信物。”
卫修竹心中泛起直觉似的不安,他或许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往后退了一步,整个人都露出一种自然而然的防备来。
徐伯画的图纸并未上色,只用墨笔勾勒了纹路,他却能准确说出这枚玉佩上的细节:
“殿下所见的这枚锁形如意纹玉佩,必是边缘浅青而中心润白,阳刻[长命]二字……对吗?”
惊鸿一撇的图案在记忆里被找出、放大,让人头脑发昏,浑身发冷。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殿下———”徐伯看着他,就如同注视十多年前在冷宫角落里用防备眼神看着他的孩子,“这个秘密在我心中埋藏了十多年,我本想守着这个秘密,直到入土。”
过去的太子与殿下的感情是那般深厚,他不愿说出这个秘密去破坏两人之间的兄弟情谊,可如今的太子与殿下早已决裂,殿下若还沉溺于过去,必然有生死之危。
“这枚玉佩的主人当年曾救我性命,为了报答他,我听从他的差遣,来到了殿下身边。”徐伯顿了顿,仿佛是在整理思绪,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他吩咐我尽力看护殿下———只要殿下不生出不臣之心。”
昔年厚重如山、两次搭救的恩情在这十几年一点一滴的相处之中,终于偏移了人心。
“若是殿下心有不臣……”他慢慢地说,“便要做一辈子无忧无虑的富家翁。”
如何才能成为一辈子无忧无虑的富家翁?
唯有一个答案,变成痴儿。
唯有痴儿不知算计,不知争斗,不知如何贪恋世间权势,不知如何逐利争权。
死一样的寂静里,磅沱大雨的背景之中,卫修竹沉默了很久,才开口:
“徐伯,你跟在我身边,有十多年之久。”
他的声音很轻,就像一团烟气:
“可我在太子身边……近二十年,比你呆在我身边的时间还要久得多。”
他以为他听到这个消息时会愤怒,会生气,甚至会恨,可他没有。
一开始的防备是真的,可后来的真心相待也是真的,只不过有一个糟糕的开始而已。
“殿下,太子对您早已没有兄弟情义了!”徐伯惨然地笑起来,声音近乎悲鸣,“您与宸贵妃不欢而散的那一日,我在宫门口见到太子,系这块青白玉的,是黑绳,可您今日入宫见到的那块玉佩上,系的是红绳!”
“黑绳为毒,红绳为杀。”他说,“我迟迟不动手,太子怕是等不及了!”
仿佛是为了应和他的话,磅礴暴雨的声音中,忽然由远及近地、传来了另一种急促的脚步声。
“轰隆———”
磅沱大雨,电闪雷鸣。
卫晔坐在窗边,把玩着腰间的玉佩,锁形的玉佩上,青色从边缘向中间晕染,拿在手中有种令人安心的冰凉感,他摩挲着玉佩上雕刻出的[长命]二字,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费了这么大番的功夫,他终于和卫修竹达成了一致,也算不负兄长临终所托。
但他仍旧厌恶卫修竹。
卫晔想,希望卫修竹以后能识趣点,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再出现在他眼前。
红色的穗子从他手中垂下去,在昏暗的光线中,他忽然觉得这暗色的红与这青白色的玉佩极为不搭。
他皱眉,慢慢地卸下了玉佩上的红绳与红穗,之前这块玉佩上的绳与穗都是青色的,只是被收着的位置太偏僻,绳穗都有些褪色和磨损,于是他便命人去重做了一幅新的。
或许是因为他没有交代清楚的缘故,重新做的绳穗都是黑色,又正逢他出门的时候才呈到他面前。因为卫国讲求“君子无故,玉不去身”,他出门时便佩上了这块玉。只是回来后,他仍旧觉得不合适,便将玉收了起来。
今日等待卫修竹前来时,身边的宫人告知他,说这块玉的绳穗换好了,拿上来的便是红绳红穗的青白玉。
卫晔直言说要青绳青穗,让他们再去做一副新的,禀报他的宫人便诚惶诚恐地跪下来,说以为他嫌弃青穗久佩,黑穗沉闷,所以他们才自作主张地换了喜庆吉利的红。
卫晔他想起他最开始拿到这块玉佩时,青绳上的磨损和褪色,便知卫琇是极喜欢这块玉佩的,只是不知为何,却收在了那么偏僻的地方。
想到卫修竹马上就要来和他确定关于卫国日后走向的最后细节,他忽然心念一动———
既然是阿兄生前最喜欢的玉佩,那他便佩在身上,也算是做个见证吧。
[长命]二字似乎是被人摩挲久了,比周围的玉质更温润,卫晔刚刚思绪放空,一个没抓住,卸下绳穗的玉佩便从手中滑落了出去,锁形的玉佩落在地上,碎成两截。
卫晔急忙蹲下身去,捡起了碎成两半的断玉,可将这两截断玉拼合在一起,[长命]二字中间,便突兀地有了一道怎么也抹不去的明显裂痕。
卫晔攥着这块碎掉的玉佩,愣愣地盯了好一会儿,忽然沉沉地、怅然地叹了口气。
损坏的东西,终究无法恢复如初了。
……
倾盆暴雨之中,卫王宫另一座宫殿里———
卫皇后静静地坐在窗边,放下了手中的茶。她微微仰起头,眼中倒映出窗外的雨幕,仿佛有泪水将落未落。
她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微微阖上眼。她最近总是做梦,梦到那个温柔孝顺的孩子,梦到他咿呀学语,梦到他读书习字,梦到他总是微笑着唤她“母后”,还梦到他终于摆脱了病痛的折磨,娶到了心上人,梦里到处张灯结彩,一片艳红。那个那个无处不好的孩子带着心上人来给她奉茶,她嘱咐他们要和和美美地过一辈子……
可她还没喝到那杯茶,梦就醒了。
梦和醒之间,生和死之间,那般大的落差。
那时她突然发现,她是恨的。
她竟然是恨的。
她在恨那个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生下来的孩子,她在恨那个孩子回来之后,侵占了属于承璧的一切。
他在萧国做那意气风发的少年宠臣时,承璧在喝药,在遭受病痛的折磨,在没日没夜的案牍劳形;他从萧国回来时,承璧已经用自己的命给他铺好了路,只等他来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