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靠开马甲一统天下(520)
呼入的气体割得胸腔有难以抑制的疼痛,唐穗岁的喘息声越来越重,天色已经在跑动间渐渐明亮,唐穗岁忽然看到了比天色更明亮的光———是祭台!
祭台上的火焰自上而下,照亮了整座楚王宫!
突如其来的无力感抽走了唐穗岁所有的力气,她几乎是一瞬间僵在原地,唐穗岁的手死死地抓着衣摆,好像要把那轻薄的衣摆抓出个洞来。
她看着那团火光,眼前漫起了水雾,于是那火光也在水雾中模糊。唐穗岁用袖子狠狠地擦了擦眼睛,然后抓起衣摆,毫不犹豫跑向那火源处,然后从祭台的入口冲了上去!
祭台里此时已是浓烟滚滚,火焰在四周跳着舞,像是一场肆无忌惮的庆贺。
唐穗岁将怀里的东西用裙摆兜着,另一只手捂着口鼻,只卯足了劲儿地向上冲,火焰越来越大,渐渐熏得她辨不清方向,她从没有来过祭台。但她知道祭台里只有一条路,唯一的一条路。
她拼命地向上爬,火焰撩过她的裙摆,烫伤她的肌肤,她眼泪好像都是热的,湿漉漉地流过脸颊边,冲刷出一道又一道脏兮兮的痕迹,像是灰头土脸的小乞丐。
在木质的祭台燃烧的噼啪声中,唐穗岁几乎用尽此生最大的力气:
“阿尧———阿尧———”
但她的声音在这祭台燃烧的悲鸣中,被掩盖得微不可闻。
“轰隆———”
一块横梁掉下,狠狠地砸在唐穗岁的肩膀上,她踉跄着摔倒,裙摆里包着的东西散了一地。
唐穗岁从来没有这么痛过,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从她眼中掉下来,她抽抽噎噎地去捡那些散落的东西,她不知道自己捡全了没有,只是将自己目光所能及出的一切拢到怀中,然后继续拼命地向上跑。
———她终于跑到了最顶层。
最顶层已经成了一片火海,火海的正中心有一个青铜的四方大鼎,鼎旁静静的躺着一个人。
“阿尧!!!”
唐穗岁想要用力地喊,可祭台里的烟似乎已熏哑了她的嗓子,让她只能发出蚊蝇般的声音。她想要冲过去,可那火势太大,她几次都被阻拦了回来。
“阿尧!!”
唐穗岁的眼泪已经流干了,她站在火海的另一端,想要呼喊那个她心心念念的人,却只是徒劳。
“阿尧!!!”
意识昏沉间,楚尧似乎在幻觉中听到了唐穗岁的声音。
他想要睁开眼,却只觉得浑身没力气。
穗岁早已被他安排着送了出去,这大概……是他临死前的幻觉吧。
抗难以抗拒的疲累拽着楚尧的意识往更黑沉的地方坠,但伴随着呼喊他名字的呜咽似有若无地传过来后,楚尧却猛地惊醒!
不对……不对!
那不是他濒死前的幻觉,好像是真的有人在呼喊他!
楚尧费力地睁开眼睛,却看到了让他几欲肝胆俱裂的画面———隔着熊熊燃烧的火焰,那个被他放在心尖上的少女,正在火海的另一端哭泣。
楚尧从没见过这么狼狈的唐穗岁。
身上的衣裳破破烂烂全是黑灰,露在外面的肌肤擦伤和烫伤绵延不绝,肩膀上受了伤一直在流血,于是半身都是血迹。
而顶着这样一身重伤,她却还是坚定无畏地冲了过来,一直冲到他的身边。然后她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熄灭了身上沾染的火焰。
楚尧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他撑起身体从地上爬起来,然后跑到了唐穗岁身边,用力地抱起了她。
楚尧已经吸入了太多的浓烟,此时说话都费劲,他气得快要疯掉了,可手上却不敢太用力,因为唐穗岁身上几乎没有完好无损的皮肤。
“你是什么笨蛋吗?就这样往火海里冲,你不要命了是不是!”他狠狠地骂着,脸上的表情看起来特别吓人,好像恨不得把唐穗岁嚼碎生吃了一样,“谁要你自作多情陪我一起死!”
“楚王后的流程都没有走完,都还没有昭告天下,你有什么资格陪我一起死!”
“你为什么要过来!为什么要过来!”
楚尧觉得自己心里有一团火,烧得五脏俱焚,烧得他呼吸都快停滞,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笨蛋,怎么会有这样自寻死路的笨蛋!
被他抱在怀里的唐穗岁却好像在这样一抱中失去了之前所有的勇气和果敢,她很小声地抽泣着,说:“阿尧……我痛……”
这句话瞬间将楚尧所有的狂怒都浇灭,他颤抖着看她浑身上下的伤痕———那是为了穿过火海来到他身边时所留下的伤。
“你怎么这么笨?你怎么这么笨啊……”楚尧心疼到眼眶通红,“谁要你陪我一起死,我只想你平平安安的活着,谁要你陪我一起死啊!”
在火焰燃起来后,楚尧设想了很多种可能,唐穗岁或许在离开他之后,找到了另一个愿意了解她,保护她,和她携手相伴一生的人;或许没有找到那个人,但自己也快快活活、衣食无忧地过着,又或许,她有了一些新奇的遭遇,于是见到了这世间更好更有趣的事情……他做了许多种假设,却唯独没有眼前这一种。
她不是楚尧,没必要和即将成为过去的楚国一起,将一生定格在史书寥寥三两行中。
“你不要凶我……我好痛……”唐穗岁的眼泪又啪嗒啪嗒落下来了,她蜷缩在楚尧怀里,声音中都带着呜咽,“你之前要送走我,没有征求我的意见……现在我和你一起死,我也不用征求你的意见……”
唐穗岁其实并不是自己醒来的,她是被吴大伴唤醒的,那时天还没有亮,吴大伴坐在她身侧,给她讲述了所有的前因后果。
“陛下要我将您悄悄地送出去,送到足够远才让您醒来。”那个苍老的内侍静静地注视着她,他的眼睛已不再明亮,但仍旧温和,“但我擅作主张地觉得,您应该自己做选择。”
无论是好意还是坏心,人都不应该擅自替他人做出决定。死并非好事,但有时候活着,却比死更痛苦,更熬煎。
唐穗岁坐在小榻上,安静地沉默着,她看着那车厢里布置好的一切,耳边听着米粥咕噜咕噜冒泡泡的声音,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口很疼很疼。
“我知道我应该遵循他的意思,被他远远的送走,安然地过完这一生。”唐穗岁说,“可他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
或许楚尧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第一次擅作主张地替唐穗岁做了决定。
唐穗岁看着那咕噜咕噜冒泡的小炉子许久,忽然掀开身上的薄被翻身下来———这个车厢都是按她的习惯布置的,所以她很轻易地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她将东西抱在怀中,然后掀开帘子,在踏出这架马车之前,她回过头:“我其实知道你为什么要让我醒来。”
她顿了顿,又道:“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
挡风的帘子被放下,她的身影消失在了车厢中。
吴大伴看着那放下的帘子,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说是让唐穗岁自己选择,但这其中,又怎么可能不包含他的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