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侣二人倏地扭头看他。
洪明上了年纪,本身走起路来便踉踉跄跄的,找了半天身份铭牌此刻也累得坐在地上直喘气。他抬起一双眼,眼中没有什么亮光:“安全通道那扇门,打不开的。”
“什么意思?那扇门没有上锁啊。”男生像是为了证实自己的说法,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走出了实验室。
女生见状,立马跟了上去。
洪叔坐在原地,低头看着胸口的铭牌,关节肿大的手指小心得几近虔诚地抚摸着。他用手掌包裹住铭牌,铭牌的四个角嵌入掌心,隔着那层厚重的老茧都能感觉到疼痛,但洪叔心底却只有庆幸和满足。
在原地缓了两分钟,洪叔单手抓着试验台,从地上爬了起来。
走出实验室,他看到憋着一股气、脸都涨红的年轻男女,制止了他们继续推门的动作,哑着嗓音说:“别浪费时间了,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小卓和小桑他们已经找到你俩的身份铭牌了。”
这是可能之一。
并不是确定的事实。
男生抿着唇,握住了女友递过来的手:“我们还是得靠自己。”
女生看看男友,再看看洪叔,咬了咬唇,问出了一直以来都很想问的问题:“如果,如果我们无视游戏规则——”
“不可以!”
突然的三个字将女生吓得声音一抖,她惊慌地看向洪叔。洪叔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无声地张了张嘴。他略显疲惫地用手指按着涨疼的太阳穴,哑着声音解释:“你们没听小卓说吗?”
“那个主脑来者不善。它费老大劲弄了这一场[无限求生]的游戏,如果我们无视、违背它的意思,谁也不确定会发生什么。我们也不知道所谓的淘汰到底是什么样的淘汰……万一,万一不止是游戏里的淘汰呢?”
男生和女生都呆了呆,前者呐呐问:“什么意思?”
洪明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那个残酷的字眼卡在喉咙里,只觉得无比干涩。他深吸一口气,略浑浊的双眼直直望进男生的眼睛:“死。”
情侣二人脸色骤然苍白。
重新从地上爬起来时,两人的腿都是软的。
被死亡吓到了的两人白着脸,喘息虚弱,却同时冲向了不同的实验室再次翻箱倒柜。有那么一瞬间,二人觉得一直回荡在洪明耳边的倒计时仿佛也滴答滴答出现在了他们的耳畔。
时间一分一秒在消逝。
随着洪明说出倒计时四分钟,女生已经站不住了。
男生想要扶起女友,然而手臂伸过去时,他看到自己的五指控制不住地颤抖。
怎么办?
为什么找不到?
淘汰真的会死吗?
无数的疑问在这一刻挤满了男生的脑子。
…
距离[寻找身份铭牌]环节结束还剩三分二十秒。
冷漠、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同一时间在谢祈、贺静泽以及桑琬的耳中响起。随着时间越来越少,一种诡异又沉重的阴翳笼罩了二楼的每个人。
谢祈的肩膀抵着冰冷的墙壁,目光扫过还在实验室内翻天到底的男人,提醒道:“还有三分钟整。”
桑琬抿了抿唇,细弱的声音从口中溢出:“卓哥,没什么时间了,要不我们还是上三楼看看,万一剩下的铭牌都在三楼呢。”
关卓水知晓桑琬这话在理,他蹙着眉一拳头狠狠砸落了器械,正要离开,却陡然听到贺静泽‘欸’了一声。
关卓水看向贺静泽,只见少年瞪圆了眼睛,手指指向地面。
那里是刚刚被他砸落的实验器械,虽然并非玻璃制品,但或许是力道太大,磕坏了一个角。也正是碎掉的角让人瞧见了藏在里头的东西。
是张身份铭牌。
关卓水赶紧弯腰将身份铭牌从器械中抽了出来,铭牌在与他接触后不到十秒钟的时间,便出现了[关卓水]三个字。见到这一幕,关卓水却并没有多少开心喜悦的情绪,手掌成拳再次狠狠砸在桌面上,沉着脸沉着声:“这身份铭牌藏得这么好,谁能找得到!洪叔他们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关卓水的耳边也响起了倒计时的声音:
距离[寻找身份铭牌]环节结束还有两分十八秒。
他不敢再耽搁,赶紧催促着谢祈几人上了三楼。推开安全通道大门的时候,贺静泽下意识去找自己的手机,但手机因为电量归零已经彻底关机。他挠挠头,正欲说话,却见这里光线敞亮——
二楼通往三楼的楼道内竟然有一扇窗,窗外的光线穿过玻璃,落在了地面,照亮了每一层台阶。
贺静泽瞬间哑然。
原本要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他乖乖跟在三人身后,安然无恙地来到了三楼。
三楼安全通道的大门被开启时会发出吱的酸牙声,很快便引起了洪明的注意。他迅速从临近的实验室内跑出来,佝偻的身体微微踉跄,注意到出现在眼前的几人,立马便问:“你们找到身份铭牌了吗?”
关卓水点头,随即反问:“你们呢。”
洪明扯了扯唇,“我运气好,找到了,但是那俩小孩……”
话没说完,却谁都懂。
关卓水皱着眉越过洪叔去看那对情侣。
此时,距离[寻找身份铭牌]的任务结束只剩下一分三十六秒。
女孩缩在男友的怀里,男生的手指死死抓着女孩子的手。两人紧紧拥抱,偶尔有一两声很低的啜泣在耳边响起。
洪明似有些不忍心,却没说什么话,只是轻轻碰了碰桑琬。
两人走至外面,交谈的声音压得很低。
洪明:“你们没有找到多余的身份铭牌吗?”
桑琬止不住地回头想去看实验室内的两个年轻人,垂落在身体两侧的手指细微颤抖着。她脸色微微有点白,摇了摇头:“没有……三楼没有吗?”
“没有,我们找了一个多小时。”
而现在,那两个孩子已经完全丧失了找铭牌的信心。
他们几乎将整个三楼实验室都翻了个遍,但什么也没找到。在倒计时接近三分钟时,女孩终于承受不住崩溃了。情绪是可以感染的人,崩溃也一样。女孩歇斯底里的尖叫戳破了男生硬挤出来的冷静和理智。
洪明眼睁睁看着男生的眼眶通红,搂着女生哭着说:“那我们不找了。谁也没有经历过淘汰,说不定洪叔只是开玩笑的,说不定咱们游戏通关失败就能出去了。”
回忆起那样的画面,洪明的心脏都在生疼。
两人的说话声音虽然很轻,但让同样站在外面的贺静泽和谢祈听得清楚。贺静泽听着耳边接连不断的倒计时,冷漠的机械音充满压迫,令人难受得要命。他看着那两个年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情侣,迈步走进去:“别放弃啊!说不定就在那些边边角角的地方,刚才卓哥的铭牌还藏在实验器械里呢。”
他说着,赶紧拿起手边的器械扔在了地上,器械被磕,但里面却没有铭牌。
贺静泽哑然看着这一幕,沉默中只能弯腰拍拍男生想安慰他,然而对方却抬起了一双通红的眼问:“还有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