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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在夫君登基前/碎金(10)

她其实一直希望他能有自知之明,主动请辞,他偏赖在叶家堡养老。她为着父亲也只能忍他。

他们两个人最大的两次意见相左,一次是他劝她不要因叶家堡画地为牢,乱世虽凶险,却也有无数的机会。

但叶碎金好不容易才从亲族手中争来了叶家堡。她的目光不够长远,格局不够开阔,她满眼里就只有叶家堡。

虽然也不想放弃外面的机会,但斟酌权衡之后,她把这个机会给了赵景文。

她给了他粮草兵马,让他代她去外面的世界探一探。

夫妻一体,她认为赵景文去就等同于她亲去。

而她本尊,坐镇叶家堡,一是守着坞堡根基,一是防着亲族争权。

短视,可笑。

赵景文这一去,如蛟龙入海了。

她和杨先生第二次严重的分歧就是当她知道了裴莲的存在。

她一生未曾受过这样的羞辱,气得发抖。

杨先生劝她与赵景文义绝。

如今回想起来,杨先生的劝谏多么正确。

可她不甘心。

她终究是一个女人,不甘心把丈夫拱手让给另一个女人,不甘心输给裴莲。

她想让赵景文回头,让赵景文明白,她才是对他最重要的那个女人。

愚蠢。

杨先生多么失望,但即便这样,他也没有请辞而去,他一直跟随着她。

直到叶四叔战亡,杨先生终于心灰意冷,来到她面前说:“我一把老骨头,跟不上堡主行军了,就不拖累你了。”

他要归隐了养老去。

那时候叶碎金早不嫌弃他了,只觉得难过:“先生也要弃我而去了是吗?”

杨先生抬眼看了看她,温和地劝她:“良禽择木而栖,是为天性。大家都不过是人而已,你不要怨他们。”

那她该怨谁呢?

昔日叶家堡出身的部属,一个一个地开始认赵景文为主。

她该怨谁?

段锦质问昔日伙伴,他们还振振有词:“他是堡主的夫君啊!”

她该怨谁。

明明杨先生早就劝过她,赵景文其人,狼子野心,不知恩义,不可为伍。

她只能怨自己。

她那时候下了死心,一定要做皇后。

唯有做到皇后,这一切的付出才能算是不亏本。

才不算是活成一个笑话。

那一战她胜得极惨。

她提着枪在战场茫然四顾,目光所及都是叶家军的尸山血海。

她必须做皇后!

赵景文要敢不让她做皇后,她就跟赵景文同归于尽!

赵景文要敢让裴莲做皇后,她就杀了裴莲,再跟赵景文同归于尽!

好在赵景文还是让她做了皇后。

有一天段锦来说:“猜我瞧见了谁,是杨先生!”

世道安定多了,杨先生出山来京访旧友,被段锦遇见了。

叶碎金把杨先生召进宫里,让杨先生看看她。

“我做了皇后。”她说,“我和皇帝同殿议政。”

她想让杨先生承认,她没有亏本,叶家堡没有亏本。一切都是值得的。

那时候杨先生老多了,胡子全都白了,身体也佝偻了。

他抬起一双三角眼,说出来的话,还和当年一样讨人嫌。

“或许正是因为,”他说,“娘娘不能生。”

叶碎金滞住。

老人又说:“没了叶家军,娘娘能在大殿上坐几年?”

叶碎金浑身僵硬。

老人或许知道自己讨嫌,他这一辈子都没讨过叶碎金喜欢。

他恭敬地跪下给叶碎金磕头:“娘娘保重。”

起身离去了。

裴莲一直觉得坐拥大皇子,便没做成皇后,也赢了叶碎金。

叶碎金也一直觉得她只在这件事上输给了裴莲。

直到杨先生一语点醒她。

她再看裴莲,只觉得可笑啊可笑。

想起杨先生的话,直叫人把银牙咬碎,唇破血流!

第7章 决议

叶碎金垂眸深吸了一口气,抬起眼:“梦里,父亲和祖父将我狠狠教训一顿。”

“骂我妇人之仁。”

“如今流民激增,随时便变作暴民。稍有不慎,叶家堡就得乱。从来民乱都是少数人起头,紧跟着便如滚雪球似的壮大了起来。若不从一开始便控制住局面,后面只会焦头烂额,四处灭火。”

适才她说“托梦”,众人心思各异,唯一相同的是,其实并没有人真的相信“托梦”这件事。

都以为她弄些什么玄虚,有些什么打算。

如叶四叔,整个人都进入了一种警惕、戒备的状态。

孰料,一个荒唐的托词,引出来的是这些天大家正私底下反复谈论、忧虑的现实问题。

前些年也不是没有过流民,只今年大家伙都隐隐有种感觉,满地都是火星子,稍不小心就烫了脚,甚至可能炸了人。

杨先生收起了笑,肃容道:“老堡主可有什么嘱咐?”

这便是认了“托梦”这件事。

又道:“少堡主有什么想法?”

这是让叶碎金做主。

叶碎金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却微微提高了声音唤道:“阿锦!”

在后排最末首蹭了个座位的段锦立刻站起来,抱拳:“主人!”

叶碎金问:“你可知道为什么这么多流民从邓州过境?”

段锦回答:“他们想去淮南道、江南道和山南道讨生活,所以要从邓州借道。”

叶碎金问:“那怎地不走均州、唐州?“

“因为走均、州都没有走邓州安全。”

“为什么?”

“因为邓州有叶家堡,护一方平安,道路安稳。”

叶碎金看着他:“是吗?只是这样吗?”

段锦顿了顿,想起了昨晚她说的那些话。

他年纪还小,还不曾面对过那些真正残忍冷血的世事,但他有一个人生准则,就是听叶碎金的话。

叶碎金若说什么事是对的,那就一定是对的。

段锦大声回答:“因为咱们叶家堡,一不奸,二不掠,三不杀人!”

“唐州、均州的人可没咱们这么好说话,想借道,要刮一层皮才过得去。我听有从唐州折道过来的人说,那边可凶了。”他道。

“可我们尽了仁义,这些流民可有因此就循规蹈矩,不生是非?”

“没有!王八羔子们想抢我们的粮食!四日前,小邱还被捅了一刀,幸而是在胳膊上,没什么大碍。”

段锦说起来就气得龇牙。

段锦这么一说,众人纷纷开口,说的都是这些日子各处发生的事件。

叶碎金点头,承认:“这是我的错。”

众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以为慈悲可以照人,还勒令咱家子弟不得滥杀,刀下定要留人。要不是爹爹和祖父在梦里骂醒我,我还当自己是菩萨转世呢。”

“如今恶鬼遍地的时候,慈悲徒显软弱,让人觉得我们可欺。”

“该当是使用雷霆手段的时候了,诸位,若觉得我说的不对,现在当面与我分说,我会听。若无异议,就传我命令与各伍子弟:非常之时,行非常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