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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在夫君登基前/碎金(15)

她那一刀挥出去,在烟尘和日光里划出了一道虹。

血雾冲上了半空,她的人却已经穿过血雾追击而去。

赵景文看得一清二楚,她每一个动作都一气呵成,不需思索,也没有犹豫。

所以为什么是叶碎金当堡主,不是叶老四?

敢问他叶老四有这份魄力吗!还总妄想跟他的娘子争风头。

段锦和兵丁们一起围坐地上,大口吃饼!腮帮子鼓鼓,用力咀嚼!

他在生自己的气。

居然,居然不如那个入赘的姓赵的!真的要被自己气死,好想给自己几拳。

段锦其实就犹豫了那么一下。

叶碎金斩杀了第一个人,后面的人就都是活捉的了。

绑起来就地审问,都是乌合之众,哪有什么骨气,一问就问出来了几个策划的主谋。

都拎出来了。

那时段锦就站在她身侧。

因他给她牵马,随身侍奉,因此常常站在她身侧。

而她的另一侧站的是赵景文。

“砍了。”

段锦确信,主人那一句命令真的是给他下的。因为她下令的时候,脸微微向他这边侧了过来。

其实他在出发前就已经做好了这一回要见血的心理准备。

但人之常情,他的第一反应,还是犹豫了一下。

只有一瞬,下一瞬,他已经拔刀了!

可是!

赵景文!

他竟然一瞬都没有犹豫。在主人下令的第一时间他就已经拔刀了,一刀就砍下了一个人的头颅。

啊啊啊啊啊啊气死了!

段锦在那一瞬就后悔了。

他再不犹豫,紧跟着立刻砍下了另一个人的头颅。他一口气砍了两个。

直到叶碎金制止了他:“阿锦,让三郎来。”

他是输给了赵景文没错,但郎君们还不如他。

他们几个脸都有点白。

被点名了的三郎已经没了刚从坞堡出发时的精神抖擞,他全身都紧绷着,吸了口气,才砍下一个人的人头。

接下来四郎五郎七郎九郎十郎都被依次点名了。

十郎最年轻,没有族兄们沉稳。一刀慌张下去,蓄力、发力都不够,砍脖子没砍断,刀卡在骨头里了。

那个人的头颅半掉半不掉的。

十郎吓到了,使劲想把刀拔出来,拔不动。

三郎五郎七郎也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他们能顺利砍下人头已经算是不错了,看十郎这情况,也不知道那个头半掉的人死了还是没死,总之他们也傻住了,竟没想到该上去帮他。

赵景文似乎也没有想帮忙的动静,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怎么了。

这时候,叶碎金唤了声:“阿锦。”

刚才犹豫是因为没经验,这一次段锦再没有犹豫,立刻便过去踩住那人肩膀,对十郎说:“你拿住力,别动。”

十郎紧紧握住刀柄,哪敢动。

段锦一刀下去,把半根没砍断的脖颈也砍断了。

十郎的刀终于拔了出来。十郎差点哭了。

那具尸体脖颈的刀口,是几个死人里最不整齐的。

段锦也算是挽回了点,但想起来被赵景文抢先了第一刀,还是气。

他咬着饼子扭头看了一眼。

姓赵的就挨着主人身边坐,挨得那么近。

叶家郎君们个个都不说话。

叶碎金抬眼扫视了他们一圈,这几个把头都低下去。

叶碎金端起饭盆喝了口菜汤,收回了视线。

兵士们有低低的说话声。叶碎金身边这一圈人却只安静地吃饭。

十郎吃着吃着无意识地低头看了眼饼里夹的肉,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干呕了起来。

七郎什么也不说,只给他拍背。

三郎九郎大口吃饼吃肉,绝不低头多看一眼。

每个人心里都不安宁,都有着自己的心思。

真有趣,赵景文想。

的确郎君们出身都比他好。

像他,以前只会一些粗浅拳脚,真正的刀枪功夫,都是婚后叶碎金才手把手教出来的。

他们还都正经读过书,不像他,只小时候发过蒙,识得几个大字,不算睁眼瞎而已。

但,那又怎么样呢。

叶碎金下令砍头的时候,他们都不敢动。

赵景文咬了口烙饼夹熏肉,大口嚼着,把对叶家郎君们的轻视藏住。

他眼睛扫向外围,忽然看到了不远处,和旁人一起席地而坐的段锦。

这小子……倒是个人物。比小郎君们强不少。

看他看过来,段锦轻轻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吃完饭,叶碎金把兄弟们召集到自己的帐子里碰头:“阿锦也来。”

段锦应了一声,嗖地就跟过去。

帐子里点了灯,火焰忽闪忽闪的。照着郎君们的脸色不大好看。

叶碎金目光扫过:“都有什么感受,说说。”

这一年她二十岁,那么算起来,这一年其实是十八年前了。

记忆太久远,很多事有印象,但又很模糊。

尤其是,她刻在心里的是兄长、弟弟们在战场上悍勇杀敌的模样。

她知道眼前他们还年轻,缺乏经验,青涩。却忘记了,他们竟然青涩至此。

原来,他们就是从这样的青涩,跟着她一步步杀出了后来的模样。

摸爬滚打,跌跌撞撞,浑身伤痕。

一个接一个,把命都献祭出来,成就了赵景文一步步登上丹陛御座。

这不是赵景文的错。

这是她叶碎金的罪。

第10章 成长

同一个高祖的子裔近支里,上面两个兄长一个早夭,一个及冠后病亡。这一代里,三郎最大。而且他比叶碎金还大三岁,是兄长。但叶碎金虽是从妹,却是以叶家堡堡主的身份发问。弟弟们都看向他,必然是得他第一个开口。

三郎回想白天种种。

刀入肉,斩断骨,血飞溅。

叶碎金对发抖的屠户说:“很简单,就像剔猪肉,一块一块地割下来。”

虽然知道这一趟出来是做什么来了,可还是……跟出发时想象的不一样。

怎么说,有一种整个人被血洗过的感觉。

跟从前再不一样了。

他又回想起了那些围观流民的目光。不止流民,还有本乡本土的人,还有县丞这样的当官的。

所有的人看叶家堡人的眼神全都变了。

他们若看向谁,目光所及的那一片人都纷纷低下头去避开目光接触。

三郎这一天受的震撼太大了。

他脑子里飞快地回味了一整日的经历,抿了抿唇,抬起眼保证:“下次你再下令,我一定第一个出刀。”

叶三郎,叶四叔的长子。

她的三兄。

叶碎金好像看到了他未来的模样——

“我乃邓州叶三郎!叶家军左翼将军!”

“敢犯我叶家军,来将受死!”

他的未来,是她记忆中的过去。

三郎和五郎这一对兄弟,几乎是和叶四叔前后脚战亡。

那时候三郎的两儿一女都染了时疫夭折了,五郎妻子难产而亡后,他一直没有续弦,还没有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