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碎金故意把自己的族妹安插进县衙,是想多几个女子出来,以显得她是女子这件事,不那么特别是吗?
的确,若独独你一个,你就是最特别的。但若多几个,就没那么扎眼了。
原来如此。许多人自觉自己是领悟了节度使大人的用意了。
特特地,对新同僚叶宝瑜竟十分宽和温厚。
她不懂的,都教她,不会的,老人带她。因她年纪小,只把一些简单的文书事务给她做,并不拿什么难事来为难她。
什么排挤新人,欺负年轻,没有的,断断没有的,休得胡说。
叶宝瑜这个事,在小范围内引起了一点关注,但很快,就没人关心这件事了。
叶碎金终于开始着手对麾下军队和将领的人员架构进行重新调整。
这才是大事。
大家其实一直都在等着这个事呢。
如今的核心人员架构,都是初定邓州,得了皇帝敕封那时候定下来的。
那之后,不断地扩大地盘,扩充兵力和将领。唐州均州,都有降将。近日,更有裴泽曾经的义子赫连叔侄来投。
人员的调整是必然的,大家一直都等着。
只没想到,叶碎金先动了邓州,清理干净了,才开始对军队动手。
这便是这一阵子叶碎金和杨先生炮制的东西。
叶家军进行了一次重新整编。重新安排了驻军、丁防、训练等诸般事宜。
整编之后,每个人除了自己的亲兵之外,往日里带惯了的队伍,都打散了。再不能清晰地指着一支队伍,觉得“那是我的队伍”了。
比这更重要的是,叶家军从这时候开始,彻底抛弃了家族小作坊式的队伍管理模式,开始军队集中管理的军符制度。
当无战事的时候,所有军队集中只受叶碎金的调派。日常驻军、作训都有轮派,每个人在一段时期内的职务、职责是会变动的,并不能与队伍缔结固定的关系。
当有战事的时候,叶碎金授符给指定的将领,军队认符不认人。
这制度并不是什么新鲜自创的新玩意,这其实就是真正的官军使用的制度。
叶碎金比裴泽先走了一步。裴泽那里,现在还是人治,队伍认人。裴泽自己够勇,分量够重,能压住所有将领,故而队伍认他,现在来说,还是上下一心的。
这也没办法,因这样的正规军制度,必须你得达到一定规模才有意义。当规模达不到的时候,要还这样操作,每个将领都得骂一句娘。
瞎折腾。
反不如家族小作坊式的队伍管理方法具有更强的机动性和反应能力。
叶碎金如今,增兵至一万一,还在继续募兵。
正如叶宝瑜所知的,人口太重要了。邓州唐州安稳,自然便吸引了人口来。
人口是一切的基础,包括农耕、商业和军队。
繁华也好,强大也好,都是人人人。
如今的一万一的队伍中,还有一部分没上过战阵的新兵,一部分均州的收编的降兵。
叶碎金这一次调整,便是为了整合,融合。
当然最重要的是,赫连响云对赫连飞羽道:“这很好,所有的队伍,她抓在了自己的手里。”
叶家亲族在军队里话事权的比重降低,非叶姓将领的地位提高。
在叶姓和非叶姓将领之间,还有一批曾经姓过叶,现在放了身恢复了本性的家将。这是从争夺叶家堡时就追随了叶碎金的人,可以说,嫡中嫡。
段锦,也在这个群体中。
赫连响云告诉侄子:“她这样调整,队伍更稳定了。我们也可以有出头的机会。”
嫡系的忠诚自不必说。
亲族也是可以依靠的。但亲族又恰因为血缘身份,存在着篡夺、分裂权力的可能性。
则外姓将领就是用来对抗和平衡亲族力量的。
总而言之,叶碎金挟着邓州震慑之威,在极为适当的时候,做出了极为适合的调整。
赫连响云的眼睛亮极了。
“她,”他说,“对权力和人心,真的很懂。”
第118章 肯定
杨先生和蒋引蚨一起来到叶碎金面前。
“司仓参军来报, 瑞云号的贾管事给他送了厚礼,又频频请他吃酒。”他们道,“正如大人所料。”
叶碎金一笑:“他家终于坐不住了。”
蒋引蚨大拍马屁:“大人真是料事如神!”
司仓参军就在外面, 唤了进来, 腰弯得快与桌子齐平:“他第一次私下里找我, 我就心里一咯噔,果然是来了。因也不会一开始就说,所以试着来往了两趟, 确认果真是那个意思,便赶紧报给司马大人了。”
司仓参军额上有汗。
从一开始和瑞云号做粮食生意, 叶碎金就把他召去, 预先警告了他。
而后,终于,等到现在,瑞云号打起他的主意了。
他道:“和大人所料分毫不差, 他想探听咱们的粮食消耗。”
各曹各司其事,司仓参军手里自然有入库出库的数据。各地各仓都汇总到他手里。
瑞云号与叶碎金做粮食生意, 似乎有意打听也是正常的。但叶碎金知道不是的。
“他想倒推我到底有多少兵马。”她肯定地道。
蒋引蚨做掌柜出身的,有点多年的职业病, 就是喜欢随口夸人,拊掌道:“大人英明。”
叶碎金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前世,做这个事的不是别人, 就是蒋引蚨。
只不过今生他早早地就跟了叶碎金, 而后瑞云号才开始与叶碎金做粮食生意。他已经成了叶碎金的人, 立场就倒挂了, 反过来监视起瑞云号来。
当然, 是叶碎金叫他盯着的。要不然这家伙和瑞云号那么深的香火情, 指不定手指缝里就要漏点信息给瑞云号。
瑞云号的贾管事被召唤到刺史府面见叶碎金。虽给来传唤人的亲兵塞了钱,仍然不知道所来为何。
拎着袍角就来了。
竟直接带到了书房,颇感受宠若惊——书房是什么人都能来得的吗。
特特整了整衣冠,才进去。
一进去,第一眼便看到杨司马和蒋引蚨都在。蒋引蚨在,他就放心不少。
这是自己人哪,老伙计了。
哪知道还未行礼,叶碎金已经喝道:“大胆!你瑞云号刺探我军情机密,有何谋算?”
蒋引蚨看着天花板,心想,又来了,又来了。
先给你扣大帽子,先声夺人呗,把你吓住了,她就好接着往下说了。第一次见他,她就玩的这一手,非常纯熟,像官场上积年的老吏。
贾管事倒是比当初蒋引蚨更镇静。毕竟是做到区域管事的人物,也是见过不少大人物,经历过不少场面的人了。
他一听,就知道自己找司仓参军的事败露了。但他也不慌,不卑不亢地躬身揖手:“草民未曾窥探过大人军机,不过因着粮食往来,请司仓参军喝过两盅酒。确实曾顺口问过两句粮食的事,但窥探二字绝说不上。还请大人明鉴。”
叶碎金道:“行了,这些面上的话就省省。我知道你们家老爷子在想什么,你分量不够,回去跟他说,他若有诚意,二房或者六房,派个有分量的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