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最符合叶四叔性格的。他本就是是个守成之人。只不过现在“成”比他从前期望的大多了,叶碎金头一次要离开这么长时间,难免有点压力。
“我若没了……”叶碎金沉吟道。
叶四叔绷紧起来,等她交待个一二三。
叶碎金说:“那我就不管了。”
“……”叶四叔大怒,“呸!怎就不管了!”
叶碎金无语:“我人都没了我怎么管?”
叶四叔语塞。
叶碎金笑得气人:“我若没了你们爱咋咋。反正我已经打下这么一片地盘了,咱家往上追赠了五代。我下去了,哪个祖宗也不会骂我,只会夸我。我在下面蹲着,等叔你也下去,我瞅瞅你是受赞还是挨骂。”
叶四叔气得直翻白眼,叉腰胡乱“呸呸呸呸”了一通。
每个人交待的不同,得一一单独交待。
叶碎金与杨先生道:“我不在一切托给先生。”
杨先生躬身:“定叫大人无后顾之忧。”
“我若没了,请先生待我叔叔如我父亲与我。”
“大人放心。”
叶碎金还特意见了婶婶们和桐娘、兰娘。
“该做的你们知道,只还得记得一点,”她说,“‘不能告诉别人’,这‘别人’里包括了娘家。”
“我知道,娘家人怎么能算是‘别人’呢。可要知道,在娘家人的心里,也有人不算是‘别人’。兄长自然不觉得嫂嫂是别人,嫂嫂也不觉得她的娘家是别人。每个‘别人’,都有‘别人’。”
此话一出,何止四夫人和桐娘,几乎是所有的妇人都莫名心虚,都忙点头应是。
叶碎金道:“憋不住想与人说话的时候,便互相说说话,或者与十二娘说。”
“实在憋的难受的时候,想一想,这关系着的,要么是你们的儿子,要么是你们丈夫。他们的性命在外面,都是别在裤腰带上的。”
大家的脸,便都有些白。
四夫人狠狠道:“你放心,谁个乱说,我撕她的嘴。”
大家都点头。
叶碎金又温柔起来:“也别太吓着了。好了,都回去吧,我与十二娘说说话。”
妇人们去了,只十二娘留下。
她叹道:“说一千道一万,都没有‘这关系你们的丈夫儿子的性命’这一句管用。”
她道:“人和人之间的关系,说起来,竟是这样的捆绑才最可信,最安稳。”
十二娘长大得太快了。
叶碎金收起刚才对女眷的温和慈蔼,肃然道:“我若无事,你也无事。”
“我若没了,你放下县衙的事,好好嫁人。”
十二娘沉默了许久,咬牙点头:“是。”
她在县衙的存在是因叶碎金的存在才合理。
没了叶碎金的庇护,她还没有能力独自存在。
“若到那一步,要么选择自己真真喜欢到不行的。”
“当然最好没这样的人。”
“若没有,就想清楚自己到底婚后想过什么样的日子,什么样的人和人家能许你这样,再去寻最合适的人。”
十二娘点头。
“多带你小嫂去骑骑马,叫她别多想。”
十二娘答应:“好。”
为避人耳目,叶家并没有大规模地在唐州邓州集结。
兵力是自各处悄悄调动。分批集结在河口堡的。
叶家军现在连新兵营里的新兵蛋子也算上,一万一千人。叶碎金带走八千人,给唐州留三千。
“我不在的时候若有事,唐州自己顶不住的时候,”她交待了出发前最后一句,“向房州求援。”
叶碎金上马,八千人,南下。
汉江从两城中间穿过。北岸是樊城,南岸是襄阳。
赵景文已经在樊城成了座上客。
“不取下襄阳,这南来北往的利,如何才能全到大人手里?”
“守望相助?可我在襄阳听到的不是这样,襄阳已经在疑大人了。大人莫非还不知道吗?”
“不信试试,我们可以佯攻樊城,咱们看看襄阳会不会出兵相救。”
在襄阳他又是另一番说辞。
“樊城狼子野心,想与房州共谋襄阳,献给晋帝。”
“他们设计,以佯攻樊城骗大人出城,准备一举斩杀大人,趁乱占取襄阳。”
“大人,万万不可上当。”
裴泽与叶碎金汇合。
“此计甚好。”他道,“比强攻襄阳要好。我的损耗,可以降到最小。”
“只要不攻城,打野战,我没怕过谁。”
“有我在,你安心地过去。”
三月,襄阳城头的瞭望兵看到了江对岸的狼烟。
樊城遇袭。
按照樊城与襄阳的传统。该是有人打你,我出城帮你打。有人打我,你出城帮我打。
下面兵将自然赶紧上报。
然而襄阳的守将站在城头看着对岸,却犹豫了。
“再看看。”
“派斥候过去仔细看看。”
“看看再说。”
第125章 佯攻
裴莲此时, 正在生产。
阵痛痛得她眼前发黑。
房中自然有许多妇人和丫鬟,可她哭喊:“父亲!父亲!爹——!”
可父亲领兵在外。
太疼了,她哭喊:“赵郎!赵景文!”
也没用, 丈夫也在外。
裴莲害怕极了。
因女人生孩子是鬼门关。有些女人一辈子生十几个, 有些年纪轻轻, 生不下来人就没了。
赫连响云的妻子就是生孩子没的。
赫连飞羽说的。
裴莲最后大叫:“定西!裴定西!裴定西!”
她叫得凄厉,伴着一声声的呼痛的惨叫,在外面听着瘆人。
裴定西听得心惊肉跳, 喊一声:“姐!”
拔脚就往里面冲。
众人当然得拦他,产房不利男子, 尤其裴定西在裴家这么金贵。
“让开!”
“血怎么了!我们裴家的人还怕血不成!”
“让开!父亲把姐姐托给我了!”
“滚——”
裴定西到底是进来了, 衣襟都松了,冠子也歪了。
“姐!我在呢!”他进来捉住了裴莲的手。
好在裴泽讲究。房州虽不算富庶,他供给裴莲的却肯定是他能给的最好的生活。
布幔从床架顶垂下,遮住了裴莲的下半身。稳婆在布幔的那一侧。
裴定西在这一头, 也看不见那边。
裴莲哭了。
她头发湿得一绺一绺的贴在脸上,紧紧抓着裴定西的小手:“我疼死了, 我要死了!”
“没有没有!”裴定西慌乱安慰她,“快了, 生完就不疼了。真的!我问过的!”
“小郎!小郎!”妇人们觉得不妥。怕将来裴泽责备,都劝裴定西出去。
裴莲指甲都抠进他的肉里:“你别走!”
裴定西道:“你别怕!我不走!”
姐弟俩谁都不放手。
这一刻,裴莲是感受到了血脉之亲的。
裴定西到底是和她血脉相连。若没了裴泽, 他就是她最亲的人。
但是随着剧痛, 婴儿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