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机少女,请充电(3)
王小曼说:“我怎么敢呢?只是,您真的认为,这些就是公司向我倾斜的资源吗?跟着您满世界飞,是因为你需要有人给你定酒店,找餐厅。出入酒会,是因为你脸盲,需要人帮你分辨迎面走过来打招呼的人是哪一家的领导。随时出入你的房子,是因为你家的猫认生,宠物医生上门时,不能只有物业的小哥陪着。”
夏彤说:“这也是你工作的一部分。”
王晓曼说:“对,是工作的一部分。趁着你倒时差,我去看餐厅的环境,去尝他家的菜品,趁着你睡觉时,我拿着各老总的资料做选词填空,锻炼条件反射,这都是我的工作。但穿越整个城市,去因为装 X 而不送外卖的面包店买面包,休息日坐着高铁去海边,拿手机给你直播海浪,这也是我的工作吗?还有,你想要换造型,又拿不定主意,就因为做造型的老师说我和你的脸型相似,我就要去充当人体小白鼠,这也是我的工作吗?”王小曼忽然带上了哭腔,“一个月的时间,我烫了八次头!”
夏彤说:“如果你不愿意做这些事情,你可以拒绝的。”
王小曼苦笑一下:“哦,所以是我的错了?明知道这些工作不合理,还不知道拒绝。”
夏彤没有应声,王小曼又说:“嗯,是,是我的错了。”她抬起眼,看向夏彤,“夏总,一年 365 天,我全年无休,人家抱怨‘996’,我是呢,都快成了‘007’,但我最无法忍受,却不是这些,你知道,我最在意的是什么吗?”
“是你这张冷冰冰的脸。”她咬了咬嘴唇,“哪怕只有一次,一次就好。像那些虚伪的资本家一样,带着笑脸,说‘王小曼你做得很好’。真的,我很傻的,只要您在我熬夜加班,第二天早上六点仍旧出现在你门口时,在我连续一周,每天只睡两小时的情况下,在我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去完成你那些奇葩的需求时,只要您说一次,虚情假意地说一次。‘王小曼,你做的很好。’一次也好。”
夏彤摇了摇头:“这种夸奖有任何意义吗?”
王小曼揉了揉发麻的脸,不愿再进行这样的对话,“对,是我傻了,不过是您给我钱,我给您干活。”
夏彤说:“的确是这样。”
王小曼干笑了两下,她蹲下身去,把被夏彤撕碎的辞职书拢成一团,“夏总,明天我会重新打印一份辞职书,如果你还是不同意的话,我会申请劳动仲裁。”
夏彤说:“如果你执意这么做的话,公司的法务部门也会做出合理的应对。”
王小曼停下手中的动作,她没有抬头,只从嘴角挤出一句平静的话:
“夏总,您真的是个很恶劣的人。”
在夏彤愣神的功夫里,王小曼扔掉被撕碎的辞职书,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了,被留在原地夏彤手足无措地站了好大一会儿,确定王小曼是真的走了,不会返回后,她给王小曼拨去了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通。
夏彤说:“Jolin,给我叫辆车,我要回家。”
电话对侧的王小曼一言不发,直到夏彤又说:“喂喂,是断线了吗?”她才发出一声歇斯底里地吼叫:
“叫个屁!你自己走回去吧!”
…………
夏彤记得自己的家在公司的东面。
她之所以听从王小曼的意见,其实也是迫不得已。夏彤的账户有私人会计进行管理,每个月底会计都会合账,并给出消费报告,所以她可以放心大胆地把自己的信用卡和银行卡交给王小曼使用。
简单地说,夏彤所有的日常消费,都是由王小曼来付,而她自己,既没开通手机支付,手上也没一丁点儿的现金。
好在——“我家应该离公司不远。”
“应该不远……”
出了公司的大门,夏彤踩着高跟鞋、沿着人行道一路向东。往日的记忆和敏锐的第六感为她指引着前行的方向,于是,在她开始担心剩余的体力究竟够不够支撑她走到目的地之前,她就已经愉快地迷了路。
——刚才还是熟悉的高楼大厦,没过多一会儿就变成了一排排低矮的门市房,车水马龙的宽广道路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只有电动车才能敏捷穿行的小径。
压马路的大娘扭着腰,每走一步就狠狠抽一下自己的肩膀;胡乱跑着的小孩像是生吞了一只善于吵架的鸭子,“嘎嘎嘎”地叫着;喝多了的大叔推开周围的同伴,蹲在树坑前认真地撒尿,光着的屁股比头顶的路灯还亮。
而在路边烟熏火燎的烧烤摊外,在劣质无烟煤烧燃出的迷雾之中,她听到年轻男人充满磁性的声音:“咳、咳、靠!咳咳……老板!你家的碳是白骨精变的吗,哪儿来这么厚重的妖气?”
——她循声望去,在街边的简易桌前,在从烟雾中站起的男生的头顶,她看到这样熟悉且陌生的对话框:
【当前电量:100%】
她皱了皱眉,停住了脚步。
第3章 返程
离开车流穿梭的主路,转入小巷后,四周变得昏暗且热闹。
穿着背心,用蒲扇一下下拍向肚皮的大爷、坐在街边用筷子开啤酒瓶的男人、翻着垃圾桶,还被野猫呲牙的野狗。
低矮破旧的房子投下高大的阴影,轰隆作响的抽油烟机,把油烟喷向冒着怪异气味的下水道上方。
夏彤不会说,自己是高贵的集团首席运营官,从没见过这样的地方。但每一次相见,她都隔着车窗的玻璃,藏在价值上百或者几十万的铁皮后,体贴的司机甚至会把车的“空气内循环”打开,不让两个世界有任何的交集。
这是很久很久以来,夏彤第一次走到他们中间。可她却感到一种熟悉的气息。
熟悉,且危险。
街边的小孩弯着腰学着“火影跑”,在大人的呵斥声中从左到右,从右到左,反反复复地穿过马路。
那些碎片一样的记忆也在夏彤的眼前往复穿行:瘦弱的男孩死死地拽着她的手,拖着她拼命地向前奔跑。
“姐姐,快,跑,我们得跑。”
高高低低的荒草在他们的奔跑中来回摇摆,像是遵循着某种命令,它们亮出尖端的刺,扎着她的脚踝,膝盖。
“姐姐,别停,我们得跑,得跑。”
现实和回忆在这个瞬间相互交融,夏彤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十几岁时的那次奔跑一次延续到此刻。
“跑,不能停。”
那个年轻男人的喊声把夏彤从幻想里拖出。
“咳、咳、靠!咳咳……老板!你家的碳是白骨精变的吗,哪儿来这么厚重的妖气?”
回过神来的夏彤循声望去,随后下意识地张大了双眼。
那个年轻男人的头顶,漂浮着与自己相似的对话框。
【当前电量:100%】
“猴长老,别扇了,收了神通吧!”那男生站起身来,握住街边烧烤师傅的手。鼓火的扇子停了,腾起的白烟弱了,夏彤才看清那男生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