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悬舍(36)

%%%%%

樱或回到山上,并没有直接去拜见曹参——现在他算是她的长辈,召不召见由他说了算。

“大人,西院来人了,请您过去。”芙蕖显得有些紧张,她们大人毕竟是头一次用这种身份见秦侯,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你留下吧,不用跟过去。”樱或掸一下衣袖上的残存花瓣。

“……是。”她担心她呀。

樱或表情安然地跨出东院——

曹家老宅的布局是三跨三进,第一进为政事堂,第二进的东西两跨为主人家的居处,中间一跨为正堂,曹家子孙办公的地方,第三进的东西两跨为客院,中间一跨则是曹家的祖灵所在,这番布局是沿用了后汉王室的宫室布局,以西为尊,东为臣,所以曹彧居东院,曹参等嫡子嫡孙居西院。

曹宅的确不小,从东院走到西院,樱或已有些气喘——

来院门口接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当日在老酒坊掰手腕得胜的曹文佼——他是曹家的旁系,与曹重同辈,“二婶,一会儿祖父他老人家说什么,您都答应着,千万别跟他还嘴。”曹文佼显然是站在曹彧这边的——叔父不在,当然是要护着婶母。

“今天来了很多人?”既然这文佼都来了,显然不只是秦侯府的家事。

“嗯,曹姓都来了,李姓也来了不少。”曹姓与秦侯府的亲缘关系更近一些,也因此当年才会一起改姓,而李姓则与秦侯府的亲缘更远一点,有的仅仅是同一个老祖,还有些是外地搬迁至秦川、与李家并没有直系血缘的。

“你二叔去平成,都带了些什么人?”樱或再多问一句。

“就带了胡子大哥,还有一队骁骑营。”曹文佼年纪不过十六七岁,单纯的很,既然二婶问,便全盘托出。

“……”思绪在脑中转了两圈,暗暗吸口气,大概明白是什么状况了。

到了西院正堂,樱或才发现曹家是个这么庞大的家族,男女老幼、直系旁系,乌压压一整片。

曹文佼从侧门将樱或带进去,指了女眷中间的一个位子让她坐下——

“刚才,胡管事把秦川的现状都说了,在座的都是各家的掌家,有什么说法,尽可以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坐在正位上的曹参听了半天,终于开口发话。

等了半天,满堂的人却没有一个吭声——

“既然都不说话,那就按胡管事说得办吧——先将曹重放出来,骁骑营的帅印也暂时交上来,东院清空——”曹参做出最后决定——小儿子几次三番不听他的劝告,几乎将曹家葬送,不能再由着他继续下去,他这次来,就是为整顿家务的。

仍旧没有一个人吭声——

“曹宏呢?”见众人不吱声,曹参对着人群询问一声,“把骁骑营的帅印拿上来!”

“曹宏在——”一名短须白面的年轻人站出来,“伯父恕罪——小侄暂不能交出帅印。”

来了——反对意见终于来了……

“不能交?”曹参皱眉。

“是,二弟离开前嘱咐小侄,平成之事尚未了结,骁骑营必须时刻待命!”曹宏抱拳低首。

“放肆——”说话的是坐在曹参下首的黑吴迪,“骁骑营是秦川的家军,侯爷说得话都不管用了?”

“……”曹宏窒一下,“小侄也是听将令行事!”

“将令?”黑吴迪拍案,“这将令是谁给的?来人——把曹宏的佩剑解下——”解佩剑——在秦川算是一种惩罚,那意味着此人将失去军中的地位。

“慢——”说话的是个粗壮的矮个年轻人,“小侄曹章。”打手抱拳,“小侄曾有幸跟随二哥参与平成一役,平成一役虽让秦川军损失过半,然赵军三万精锐亦不能过燕岭,胜虽小,却足以影响六国之势,如今梁、陈两军逼近赵境,我齐国暂安,谁能说平成一役是输非赢?”看一眼曹宏,“二哥违抗君令确实有罪,然东北危机,是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既然朝廷没有下令收缴二哥的帅印,自己的家人又何苦为难他!”

“是啊——二叔又没做错事!”甲开口。

“就是,为什么平白无故把他帅印给摘了?”乙附和。

“朝廷都没摘他的官衔——”丙加码。

……

抱不平的声音此起彼伏,都是年轻一辈——

樱或瞄一眼正位上的曹参——她突然觉得自己并不是最失败的那个,败的最重的应该是曹参。她失去的不过是自由和贞洁,曹参失去的却是为父的尊严,和家主的地位,两相比较起来,后者似乎更让人受不了。

“都闭嘴!”厉喝的是黑吴迪,“祖宗的家法就是教你们忤逆长辈吗?!”

年轻一代悻悻然闭嘴。

接下来自然是长辈们发话了——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虽说忠孝不能两全,可长幼有序毕竟是为人之本。”老者一开口,“仲达违抗君令,陷生父于牢狱,这就是不孝,理当受罚!”

“为将者,当知不可战,则避战,仲达不听劝告,执意在平成与赵军对抗,陷秦川军半数性命,这是失职!摘他帅印理所应当!”老者二开口。

“为人子者,无视长辈而生纳婚娶,视为不孝。”老者三再添一条罪状。

听到第三条,樱或暗暗勾唇——只说他无视长辈纳妻是不孝,到没说他纳的是君王的妾——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争吵就这么一直持续着,直到掌灯时分,秦川的帅印仍旧还是在年轻一代的手中。

“曹重呢?”见去大牢的人回来,曹参厉声问一句。

“禀侯爷,小侯爷说……”回报的小厮似乎不太敢说出口。

“说什么?”曹参。

“小侯爷说,谁下令抓的他,谁就得负责下令放他,否则——他不出来!”

“……”都反了!

“让他给我马上滚出来!”曹参是真生气了!

“……”传令的人有些为难,“小侯爷说,谁敢逼他,他就把那人砍了!”

一听这话,屋里的年轻一代暗自偷笑——这话怕也只有曹重说得出口。

曹参站起身,他就看看这小子是不是真敢砍他!

“你们——一个都不许离开!”出门之前,黑吴迪警告一声屋里的众人。

曹参一走,大堂里开始交头接耳,没多会儿便开始乱哄哄——有争吵的,有拌嘴的,老少皆是——

“二婶——”有人小声喊樱或。

转头看过去,叫她的是文佼。

“二婶,跟我走。”文佼冲着她直勾手。

樱或看一眼堂里的众人——没有一个离开,她现在走,是不是太过无礼?

“二婶——走啊。”文佼几乎快上手抓了。

未免他真动起手来惹人眼,樱或起身过去——

一直走出侧门,文佼才回身道:“二婶,宏叔他们说先送你到平顶坡住几天。”

“……”就这么悄悄跑了,会不会有点藐视曹参?

“二叔人在平成,一时间回不来,大爷爷脾气不好,万一让你吃了亏,我们可不好跟他交待。”还是暂时把她藏起来吧。

上一篇: 风月狩 下一篇: 三千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