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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舍(56)

“公主的身体怎么变成了这样?”芙蕖记得先前她们在宫里时,公主虽然会生病,也没有这么虚弱。

“这几年王城出了不少事,大人不在身边,詹家太奶奶也病故了,王上与太后又忙于朝事,公主连个能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况且年纪越大,亲事也慢慢急起来,听说太后属意的是东郡王刘潭,公主却不愿离嫁过去,母女俩相持了大半年,你没见最近太后对公主的态度?”叹气,“公主这是积虑成疾,才落下了这么个身体。”

“……”公主似乎也蛮可怜的,幼时受宠,长大了,却不得不为兄长的天下牺牲,谁能说王家的女儿是幸运的?“那刘潭不是要把妹妹嫁给将军?”怎么又要娶公主?

“估计他就是见太后迟迟不把公主送过去,才上奏要把妹妹嫁给平成侯——太后与曹家,他刘潭总要抓住一个。”

“真是卑鄙。”堂堂大男人,居然靠这种关系来保住自己的地位。

“傻丫头,有权有势的,哪一个是干净的?”瑶君笑叹。

“将军就是凭真本事——”曹彧就是自己拼出来的,所以他才配得上她们大人。

瑶君笑呵呵道:“那是你站得位置不同,他们曹家里外勾结,对太后来说,他们才是大奸大恶之徒。”

“可是……他们又没做错什么。”收都城、夺青华、攻南郡、占燕岭,这都是为齐国好啊。

“这恰恰就是他们的错处,因为他们功高过主。”瑶君跟随樱或多年,对权谋钻营早已深入骨髓,“大人当年扶持曹家,同时也花尽力气去控制他们,可惜……却被玉婆的一记小人心给输了个干净。”大人在秦川的这段时间,她一直以为她会帮曹彧,可是没有,她始终没有背叛太后——以大人的能力,她若是真背叛了,曹彧在燕岭绝不可能会因为缺钱少粮而陷入苦战,这一点太后心里是有数的,所以她才会留大人一条命,“大人和曹将军的心思,本就不是你我能猜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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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春毕,永宁公主也刚好满十五岁,在近一年的权势与亲情的比较后,太后终于还是放弃了后者——决定将女儿下嫁东郡王刘潭。

公主倒也没有再闹——母亲既然已在权势与亲情之间做了选择,恐怕再闹也无用。

“我跟母后说过了,嫁妆她随便给,我只要姑姑你送我一程——”小丫头对着镜子说得默然。

樱或正帮她梳头,听了这话,手微微一顿,“殿下……”缓缓放下梳子,捧过小丫头的脸,“……姑姑不想跟你讲什么大道理——你现在在气头上,估计什么话都听不进去——我只问你,相不相信姑姑?”

泪珠滑出眼睫,“……”如果连亲娘都不管她,她不知道还能相信谁,“我不知道。”

“如果你还有一点点相信姑姑,就一定不能做傻事。”凑近小丫头的耳侧,“姑姑答应过你,要送你到永宁,我可一直都放在心里。”

“可是——母后她——”小丫头眼泪不止。

“她的难处太多,已经累到看不清前面的路,不要怪她。”擦掉小丫头的眼泪。

不要怪她?她从没有怪过她,不管她是不是放弃了她,她仍然是她的母后,这就是她痛苦的原因,因为她不能怪母亲,同时也不能恨母亲,“你呢?恨她么?”毕竟是母后分开了她们母子,还关了她那么久。

“傻丫头,‘恨’这个字太重了,怎么能随便说出来?”拾起梳子继续给小丫头梳头,“你记住一件事,没有你母后,不论你,还是我,都没有任性的本钱,更没有说‘恨’的权力,是她给了我们说‘不”的能力。”

“如果她真得看不清前面的路,姑姑——为什么你不提醒她?”

“……”苦笑,“她只是在等——等我给她一个理由来原谅。”

“我真的非要嫁给那个刘潭?”她知道刘潭是什么人——一个年长她十几岁的势利小人。

“有的时候,忍耐也是一种机会。”

“……”也就是说,她还是要嫁过去了,“呜……”趴到梳妆台上呜呜哭起来,她是真的不想嫁过去。

门外——

詹太后单手扶在门框上,默默站了好一会儿——听到女儿哭出声后,总算是放心了……看一眼跪在地上的芙蕖和瑶君,想说什么,却又什么也没说——

直到步出芳卿阁,坐上御辇,才招来内侍,“去太学阁把孩子接过来吧。”让她们母子分开也的确有些残忍。

内侍正要领命,太后又道,“另外——把张昭他们几个叫过来,随公主一同往东郡。”张昭他们是她身边最得力,也是最忠心的内廷侍卫,有他们陪在女儿身边,她才稍许安心。

内侍领命而去。

御辇起驾——

而芳卿阁这厢——

樱或从内室一出来,瑶君便附到她耳边低语——

但见樱或眉梢微微扬起,“去准备一下行李。”估计太后应该已经同意她去送嫁了。

果不其然,太后当晚就传旨过来——让樱或送公主出嫁,跟随旨意一起来的还有小家伙。

因为有了小家伙,芳卿阁乍然变得热闹起来——连带院子里的海棠花也跟着喧闹,纷纷掉个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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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都城不同,燕岭的春天来的较晚,别处的海棠都已落尽,这里的海棠方才缤纷。

夕阳西下,号角的余音在山峦之间来回回荡——

一队队军士从校场往宿营地而去,在经过山涧的河潭时,炸了锅般涌向河面,一个个恨不得泡在水里再也不出来。

“将军,都城刚送来的信。”周律把信递到曹彧手上。

曹彧一脚跨在水中,另一脚还在岸上,打开书信看罢,眉梢不禁微扬,大手一挥——把信连带封皮一起堆回周律手上,随即解下手腕上的腕带,一纵身跳进深水处,半天没冒头,弄得一旁的卫兵还颇有些紧张——

周律摆手,示意卫兵不必紧张,将军的水性还没差到如此地步。

果然,没过多会儿,他犹如一条活鱼般跃出水面,抹一把脸上的水渍,对岸上的周律道:“让老郭头带齐东西到我那儿一趟。”

老郭头是营里的伙头,除了会做饭外,他还有门好手艺——剃须。

作者有话要说:

☆、四十 捕捉(中)

过了太平湖,往东便是连绵不绝的山峦——如果把燕岭比作一条蛟龙,那么这里便是龙身的一段——这里原归北郡管辖,自从刘家入驻后,就成了他们的属地。

送嫁队伍是四月初八从都城出发的,到四月十四这天刚好抵达太平湖。

“姑姑,你不在这儿住?”月鹄有些好奇,大队刚驻扎完毕,为什么姑姑仍是一袭行装,不像是要停驻的样子。

“往东就是东郡辖内,虽说之前都已谈好密约,可把你送去之前,我还是不太放心,趁这几天先过去看一下。”齐国风俗——立夏时不做嫁娶——后天就是立夏,大队要在太平湖呆到立夏之后再进东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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