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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前巷里(111)+番外

作者: 碎鸦 阅读记录

陈釉把额头抵在车窗上,右手揪着领口:“你们怎么能这样呢……这么大的事情……这么严重的事情……拖了两个多月?两个多月都不告诉我?怪不得我每次打电话回家找爷爷你们都说他不想跟我视频……你们都骗我?我不是大人么?我也已经成年了啊!很多事情,我也可以分担的啊!凭什么你们就觉得我帮不了忙呢?”

“唉……”除了叹息,还是叹息。

陈釉用大拇指的骨节用劲按住眼角,平复了语气,无力地说:“爷爷现在的真实情况是什么样子的?医生的诊断是什么?告诉我实话,不要有隐瞒……”

陈自省犹豫了很久才回答:“有三处骨折……不过这两个月已经恢复了不少……”

“实话!我要听实话!爸爸!”陈釉失去了耐心,轻声喊了出来。

“……有脑积水和脑膜血肿……”陈自省哽咽了,“刚开始的时候……还能讲几个字……现在已经,没有意识了……医生说……说……也有可能,就成植物人了……”

陈釉瞬间觉得自己的心脆弱到就像窗外的那些雪,等到一会温度升起来了,就可以片甲不留地化成灰烬。她捶了捶胸口,哭着追问:“还有吗?医生还有没有……说……别的?”

“……医生还说……也有可能……会死亡。”

她抬起的手掌按住额头,对着话筒沙哑无声地哭泣了好久好久。电话那头,近50岁的男人也哭得毫不克制。

后来还是她先坚强冷静下来,告诉他:“爸爸,我们要坚强。跟爷爷说,一定要等我回家。”

挂了电话她咬着手指睁着迷蒙的泪眼看着窗外匆匆后退的白树银山,后座有个刚刚牙牙学语的小孩,对着窗外的景致激动地拍掌,旁边的母亲一边逗他笑一边教他念“雪”这个字。但小孩学不会,满眼只有新奇未知的冰雪世界。

人生那么漫长,总有一天这个小孩也可能会明白,“从此无心爱良夜”的悲伤。

……

爷爷住的医院是地区医院,陈瓷和陈釉出生的医院。

冗长的,空荡荡的灰白色走廊,好像这头接完新生,那头就要送别亡魂。陈釉在刺鼻的消毒水气味中,慢慢走近蓝色长凳上憔悴的男人。陈自省三天睡眠时间加起来不足八个小时,陈釉让她不要来接她,自己打车到医院来。等到见到他的容颜,陈釉才感叹自己刚刚的坚持有多正确。

他眼白全是血红色,下巴沾满了乱七八糟的胡茬,看向女儿的眼神都无法聚焦。

陈釉忍不住抬手抚了一下他鬓边星星点点的白,心疼地说:“守了多久了?我来了,去睡一觉吧……”

陈自省仰头对着医院的天花板长叹口气:“前天情况恶化的……昨天早上送进去手术,到现在还没结束……你姐姐撑不住了,而且没带药在身上,我让她回医院休息一下,把药吃了再来……你妈妈回家洗澡做饭了,下午会过来换我。”

陈釉虽然嗓子口又酸又痛特别想哭,但还是强忍着,表现出很坚强镇定的样子,拍拍他的肩膀:“爸爸,听我的,去找张床躺一下,你不能垮下的……现在我来了,一切都有我呢……”

将近一米八的男人,平日里绝不轻弹眼泪的男子汉,今天竟然第二回在女儿跟前哭泣。他低下头,牵着女儿的手,把额头靠在上面。陈釉看到他双肩不住地颤抖,他牵着自己的手冰冰凉凉的,靠在自己手背上的额头却烫得吓人。

她用命令的语气再次催他去休息,这次陈自省听了她的话,冲她点点头,把她拉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然后自己慢慢站起来,蹒跚地走开。

密不透风的走廊里,手术室门前那盏猩红的灯,令走道中日光色的灯都黯淡。有护士小步走过,陈釉抬头,然后失落地垂头;有找错地方的病人家属匆匆跑过,陈釉抬头,然后失落地垂头……

她承认了,她根本没有嘴上所说的那么坚强。她余光守着右手边一百米开外的手术室门,提心吊胆它什么时候会打开,会送出来什么样的信息,会不会把她的爷爷完好无损地还给她……她甚至在幻想,没过多久后,门开了,爷爷拎着小板凳优哉游哉地走出来,走到她面前,笑她哭得像个花脸猫,然后拿出背后藏着的老冰棒……

天暗了,没有光。

啪嗒啪嗒……

啪嗒啪嗒……

又有人走进她暗无天日的世界了,是医生护士还是慌忙迷路的病人家属呢?

一双白色运动鞋停在她面前的灰砖上,她抬头,黑曜石般的双眼紧紧盯着她,新修剪的头发挡不住的眉毛微皱,抿住的双唇又试图宽慰地对她微笑,陆鲜衣的外套还沾着细碎的雪花和凉风的寒意,他伸手,轻轻搭在陈釉头顶,温柔地揉了揉。

陈釉哭了,无声大哭。

他摘下自己的围巾,在空中抖了抖,抖落冰凉的雪,然后围到她脖子上牢牢饶了好几圈。她被包裹得像个小粽子,睁着圆圆亮亮的眼睛看他。

陆鲜衣的手很暖和,捏着她耳垂轻轻搓了搓,歉意地说:“对不起,要是再来早点就好了。”

陈釉再次苏醒在雪白的病房里,是一小时之后。她疑惑地眨了眨眼,下意识地找陆鲜衣。男孩趴在她的右手边,毛茸茸的脑袋看上去很乖,陈釉正想抬手触碰一下,脑袋就动了。

陆鲜衣看到她醒来很欣喜:“你醒啦?早上是不是没吃早饭,又低血糖了……”

陈釉轻咳两声,无奈地说:“吃不下,心里着急……”

“爷爷怎么样了?”她焦急地问。

陆鲜衣拍了拍她的肩,安慰:“手术还没结束……会没事的,不要急。”

她看了眼自己手臂上的针头,轻声问:“你怎么会突然跑过来呢?”

突然跑进我的世界里,找到茫然无措的我。

陆鲜衣微笑:“我听我爸说的,他知道爷爷出了事,而且这几天你们家都没人,很不对劲,他也挺担心的……”

屋子里真暖和啊,陈釉吸吸鼻子,她好像感冒了,想找张纸巾擦一下鼻涕,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他捉在掌心里。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弯下腰握着一张纸巾搭在她鼻头上,在她疑惑又羞赧的眼神里,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用力擤鼻子。

他的动作很轻,指尖隔着茶香味纸巾若即若离。陈釉红着脸,在他认真的注视下,终是把鼻涕憋了回去。

陆鲜衣坐回椅子上,无奈地笑她。

陈釉把搭在嘴边的被子往下拉了拉,轻声细语地问他:“陆鲜衣,你学专业课了吗?”

“还没有呢……只学了组胚,感觉跟高中生物很像。”

陈釉失落:“希望爷爷能等等你,等你学出来了你给他治病,一定全都能治好……”

男孩嗓子哽了一下,捏了捏她葱白的指尖,点头:“嗯,爷爷会等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不二更啦!!!^_^

第62章 61

倒挂的点滴瓶里还剩一点点补液, 再有个十几分钟就差不多会结束, 陈釉心心念念爷爷,坐起来不耐烦地调了好几次输液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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