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前巷里(23)+番外
“你校服怎么变这样了啊?”李胜男挽着她的手惊讶地问。
高三学生毕业前的留念方式总是多种多样,有些人喜欢互写同学录、互递明信片,有些人就喜欢互相在校服上签个字画个画。卓耳在班里人缘算好,这么一来校服上也就被画得满满当当。
卓耳笑着牵着校服胸前那一块儿给她看:“你看这儿,我专门给你留了个位置!”
“啥呀?”李胜男低头看过去,看到校徽中间一个大大的“sn”,开心地笑了,嘴上还不服,“字还是这么丑!”
卓耳手掌一把盖在她头顶:“笑啥啊死丫头!你知道啥意思吗?!”
把人当傻子吗?不就是名字缩写嘛,李胜男白了她一眼:“啥意思啊?”
把她的脸掰到和自己对视,卓耳低头弹了下舌,抬了抬下巴说:“我永远喜欢李胜男的意思。”
这几天纹身已经开始结痂了,胸口正中那里总是很痒很痒,但卓耳忍着从来不挠。
一定要让它完整无缺地留在心口——她每次都这么想。
作者有话要说:先把番外更了,明天正文双更。晚安。
第17章 16
陈釉有好几个月没来看过姐姐了,四院在离家十几公里外的郊区,周围都是荒岭,再往前走就是村落,公交也还没通,去一次都很不方便。暑假时去了几次,回来的心情都很压抑。她不喜欢看到里面的病人被护士用床单绑住手牵起来,虽然她知道这是帮助病人的一种不得已的措施,每每亲眼看到时还是会忍不住难过。
一开始妈妈主张送姐姐住院时,爸爸和爷爷都是极力反对的,陈釉还记得当时爷爷就差来到地上打滚,哭着喊:“为什么要把大宝送过去,那地方就跟关犯人似的!”
适逢那段时间陈瓷状态极不稳定,时常背地里瞒着所有人自残,家里人时刻都战战兢兢,却也难防她什么时候又会再干傻事。
她妈妈一再强调上次是幸运,发现得及时,家里没人有办法一直守在她身边,送去进行专业的看护才是最好的办法。思前想后的,情愿不情愿,家人最后也都无可奈何地统一了想法。
人迹罕至的四院门口坐着保安大伯悠闲地逗着狗,那狗十分粘人,在凳子旁跳来跳去要钻到大伯怀里。陈釉看得入迷,以前她和陈瓷也养过一只小八哥,也像这般粘人。
然而后来……摇摇头,陈釉不愿再往后想。
操场是空的,只旁边的锻炼器材区有三两对护士与病人。初冬凛冽的风把草皮都刮得枯黄,还好今天有温暖的阳光,晒在搭在围栏上的各色棉被上,晒在陈釉和她姐姐身上。
坐在长椅上很长时间了,除了一开始打招呼说的“吃了吗?”“吃过啦!”两人再无话。陈瓷裹着冬季加厚的家居服慵懒地靠在椅子上,眼睛半闭半睁,嘴角微微上扬,贪婪地吮着阳光。
陈釉一直觉得她姐姐极像她们妈妈,皮肤纤薄冷白,在阳光下像是要时刻融进去,一时间她找不到词来形容这个画面,只觉得美好又残酷。
两个人也不知谁先开的口,慢慢的开始轻松地聊了起来。
陈瓷的语气像在聊午餐内容吃了什么素菜什么荤菜:“昨天医生让我摆了个沙盘,我摆了咱们家的小区,嘿嘿……好久都没回去啦!”
陈釉心里一疼,捏捏自己的手指说:“我跟爷爷都经常念你,都很想你……爸妈也是。”主要还是爸爸吧,妈妈……总习惯避开提起她的话题。
“没事儿,我觉得……”陈瓷歪头对她温柔一笑,“我现在恢复得很好,很快就能回去啦!”
“你知道我每天都想些什么吗?”陈瓷轻声问道,陈釉疑惑地转头看着她。
“想我们以前每天中午看《武林外传》的日子,想每天早上小区门口的糯米饭包油条,想爷爷摆弄的那些花花草草……”声线变得软软糯糯,每一句话都仿佛有画面,“刚来的时候我不想这些……我想的是我拿过的每一个高分低分,复读学校里度过的每一个深夜,我最想最想考的那个学校……我当时天天都在想这些。”
“刚开始医生让我摆沙盘,我摆的都是学校,大的小的、漂亮的不漂亮的,换着样子的学校……我也不知道那时候我在跟谁较劲,我只是觉得,为什么我想要的永远都拿不到,我明明足够努力,不是说了一份耕耘一份收获吗?我的收获到底在哪?”
“……就这么,一个人开解自己,后来我也想明白了一点点吧……”陈瓷语气含着笑意,长舒一口气,“有些事情,注定不在我的命格里,该放弃还是得放弃,不然连已经拥有的可能都抓不住。”
“我最近看了一本书,”兴许是攒了很久的话没人可说,陈瓷自打开了话匣后就有说不完的话,陈釉也就在一旁静静地聆听,“叫《分成两半的子爵》……”
“大概就是说一个子爵在炮火中被炸成两半,一半作恶,一半行善……我觉得故事好像是要告诉我们善恶的标准,但又觉得作者其实就在写自我分裂、自我对立的现实人类,我们每个人都这样……嗯,你回去可以看看……”说到后来陈瓷犹豫了一下,准备要说的话还是没说,对着陈釉眨了眨眼睛。
陈釉总觉得姐姐在暗示自己,从小到大她们俩的心思总是瞒不过彼此,所以也老是有种姐姐既是在开解自己又是在宽慰她的感觉,兀自开阖了几下嘴唇,她说:“我觉得……一半的我想继续喜欢他,一半的我无时无刻不想着放弃。”
“他是你命格里该有的吗?”陈瓷伸了个懒腰,问。
“该有的吧……我是说……作为好朋友。”
陈瓷的语气像个四大皆空的贤者:“你看,其实想坚持的一半还是胜过了想放弃的那一半……”
“也不是,”陈釉急忙摇头,“我最近就很想放弃了,我觉得或许他是真的不会喜欢我的……我只能是他的朋友,而且是个总爱多管闲事的朋友。”
陈瓷笑了:“多管闲事不好吗?我现在除了那些护士没人管我,我就想你对我多管闲事,叽叽喳喳在我耳边说个不停。”
“我大概明白,爱我在乎我的人,不会认为我的关心是多管闲事,但是像他那种,可能……会很烦我吧。”陈釉鼓了下嘴,泄气地说。
陈瓷“嘶”地一声抱住双臂上下搓揉:“啧啧,谁爱你在乎你了?”
两人凑到一起打闹了一番,又聊了一些或愉快或心酸的陈年旧事,时间就能在她们身边过得飞快。
有些困乏,陈瓷复又靠到椅背上发呆,陈釉掏出手机插上耳机,自己戴上一只,另一只轻轻塞到她耳里。
清新明快的钢琴声和尤克里里声响起,陈瓷沉默了半晌,转头惊喜地问:“21飞行员的《Screen》?”
陈釉点头,她的手机里存着三种歌,一种是姐姐带自己听的,一种是陆鲜衣推荐过的,第三种才是自己爱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