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前巷里(59)+番外
陆鲜衣看着她的侧影慢慢走过去,还想到了很多事情,关于第一次与她说话时的紧张,关于能和她在一起时的欣喜若狂,关于她送给自己的那些悲痛和伤感。
那些心情,突然全在这一晚,这一刻,得到了互相和解。
江心亭听到了他的脚步声,转过头来看他,脸上绽放出柔和的微笑,等他走近,她说了个“Hi”。
陆鲜衣走到与她并排的位置,低头看看时间,然后问:“介意一起走走吗?”
江心亭笑着摇头:“可以啊,散散步吧!”
两个人都忽然发现,在一起那几个月,从来没有过能像今晚这样毫无顾忌地、卸下负担地,一起散过步。
以往,教学楼到学校正门的路总是那么短,他们从来没有来得及好好聊聊彼此,就要战战兢兢地分别。
下课铃响到上课铃响的间隙总是那么小,他们从来没有来得及把对方的表情镌刻到心里去,就要匆匆忙忙地离散。
喜欢,是肯定喜欢过的。
只是,两个人都没有很努力。
陆鲜衣先开的口:“你……为什么又突然想要和好?”
江心亭沉吟片刻才回答:“因为我发现还是会控制不住对你的感觉……自从我生日那天之后我一直逃避你,不仅仅是怕看到你无法给你解释和交代,也怕自己发现还是喜欢你。”
陆鲜衣静静听完这段话,随后说道:“我……问你一个问题。”
“你是不是因为,现在这个环境给了你相对安全的感觉,就是说,你没有爸妈的管教和监视,才会有勇气想要和我再次在一起?如果回去了,你又恢复了以前那样的生活模式,你是不是又能轻易因为害怕他们而和我分开?”
江心亭很为难地看着他,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口。
陆鲜衣宽慰地笑笑:“没关系,你直接回答,我不怪你。”
她停下了脚步,躲藏着他的目光:“是……有这部分原因的。”
那便……能释怀了。陆鲜衣抬头看看天空,语气轻松地说:“那么,我就不能答应和你重新在一起。”
“应该是说,我以后,都不想再和你在一起。”
江心亭此刻的表情充分诠释了什么叫“一切尽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或许她早已习惯了这个人不可能轻易拒绝自己,又没想到这个人这次居然真的拒绝了自己。
她苦笑:“可以告诉我理由吗?是……因为别的女孩子吗?比如陈釉?”
陆鲜衣一愣:“啊?跟她有什么关系……”
两个人又开始缓慢地走起来,陆鲜衣淡淡地说:“我以前没怎么跟你说过我妈妈的事。我自从她和我爸分开后就一直很想她,看到别的妈妈来接我同学时会想,打电话听到她声音时会想,甚至看到姓氏和她一样的名字时……也会想。”
“我会把对她的想念转移到对我爸的漠视和怪罪上,我有多恨我爸,就有多期待我妈对我的关爱。可是我妈妈其实是个很没有责任心的人,她对我的爱也只有很短的赏味期限,常常今天给了,明天就能收回去。”
“很可惜,我花了很多很多年才终于愿意承认这个事实……因为有时候,喜欢和爱真的会模糊一个人的判断,尤其是我这种不够成熟的人。现在想想,其实你更多时候带给我的感觉,和她带给我的很像,就是那种,我抓不住,只能任由摆布的无力感。”
“你能轻易说结束,而我需要缓很久。”
“懂了吗?”陆鲜衣目光专注地看着她。
比起问她,他感觉更像是在问自己。
眼前的人这样的温润柔软,却决绝地拉远了和自己的距离。江心亭如鲠在喉,重重点头:“我懂了。”
和过去的你握手言和,和过去的我割离断舍。
学校报时的钟敲了九下,陆鲜衣掏出手机,未解锁的屏幕是亮的,显示□□有二十几条消息通知,他抬头对江心亭说:“走吧?回寝室。”
江心亭没有意见,跟着他一道转身往回走,在走到寝室楼下时她又忍不住说:“陆鲜衣,希望你不要讨厌我。”
陆鲜衣“噗嗤”笑出声:“我讨厌你干嘛?那我也太小气了吧?”
他只是想要成长,又不是在闹脾气逞强。
上楼梯的时候遇到了些熟人,但陆鲜衣面对他们的目光已经变得坦然自若。送她到三楼楼梯口时,她说:“如果你不讨厌我,我希望有资格做你的好朋友,我没有别的想法,只是不想跟你变成陌生人。”
陆鲜衣很干脆地答应了:“没问题啊!本来就不用变成陌生人,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
“好,那我走啦!拜拜,”江心亭笑着挥挥手,然后步履轻快地左拐往寝室走,走了几步复又回头再次挥手,“拜拜!”
陆鲜衣站在原地看她背影走远,也抬起手挥了挥:“拜拜!”
……
李胜男看着陈釉发过来的满屏幕只有她的消息的截图,满脸无语。
陈釉:你怎么这么长时间不说话啊?
陈釉:液泡说你一个人走了???你咋了,不开心吗?
陈釉:……
陈釉:你再不说话我跟你绝交了啊!
陈釉:再也不跟你好了!!!
陈釉:你他妈!说话啊!!!
……
李胜男讥讽:“这不都你一个人在说话吗?他说的话呢?你至于吗你?他还能死了?这么撕心裂肺的……”
陈釉很快又给她发了张截图:“你怎么这么急啊!这不正发呢嘛……那……就是这句话。”
新发的截图里,在陈釉继续好几条嘶吼后,陆鲜衣突然回了一句:“唉,你真好啊……还是你好……”
这条消息是还有些许失落和感慨的陆鲜衣回到寝室后,看到陈釉还在不停关切地问自己怎么回事时,不自觉地有感而发的。
这条消息却让陈釉开心地手舞足蹈了一晚上,仿佛不认识几秒前那个,还在愤怒地要和他决裂的自己。
李胜男看完,又讥讽道:“哄你罢了,也就你吃这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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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天亲,天也不算亲。天有日月和星辰;日月穿梭催人老,带走世上多少的人。说地亲,地也不算亲。地长万物似黄金;争名夺利有多少载,看罢新坟看旧坟……”
陈釉走到客厅时,爷爷正靠在沙发上睡熟了,轻声打着鼾,收音机声音开得很大,但完全没有影响到他。
她哭笑不得地叹口气,蹑手蹑脚地走到旁边,先把电扇给关了,再把收音机声音调得很小很小。
已足够小心,哪知还是惊动了他,爷爷猛地睁开眼睛,语气很是不开心:“怎么把小曲儿关了?!我要听小曲儿!!!”
老小孩啊老小孩……
陈釉认输地把音量调回去,咕哝道:“您这都睡着了还要听,听得见唱什么吗……”
爷爷还在发脾气:“我就听!《休洗红》好听!我听得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