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前巷里(92)+番外
陈釉转回头,站直身子,和别人一样听从摄影师目视前方,左手却偷偷往后伸,找到他的右手,握住。
陆鲜衣似乎一开始没预料到她这个举动,刚握住时还有些不知所措,等到反应过来后他抓紧她细嫩的手指,蜷在手心中,用大拇指轻轻摩挲了几下她的指甲。
“三、二、一……”食指扣在她掌心轻轻描画。
“茄子——”女孩反手也挠他的掌心逗弄他。
“好,再来一张,笑一笑,哎……都笑得灿烂一点——”
“茄子——”十指再次相扣。
阳光正好灿烂,微风正好静止。
结束拍照后,可以有一点逗留时间自发组织合影。林晗第一个找陈釉,要一起照一张自拍,她把手机举得很高,和陈釉头碰头微笑地看着取景框,连按好几下快门,留下或搞怪或可爱的合照。
照完她拍拍陈釉的肩膀:“去把陆鲜衣喊来,我给你们照一张!”
陈釉有些害羞,但心底还是想拍的,她便到处张望找陆鲜衣,却没想找到他的时候他面前正站着江心亭。
几乎是一秒做出的举动,陈釉立刻抬腿跑了过去,跑到他身边时刻意慢下了脚步,她知道江心亭看到她了,所以想听一听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我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呢,你真棒啊!央财也给我降分资格了,我应该能考上的,到时候我们就都去北京啦!”江心亭仰头对他笑着说。
陆鲜衣背对着陈釉,没有发现她的靠近,笑着回答:“你也算是能实现梦想了,同喜。”
江心亭骄傲地勾起嘴角:“我们都能兑现那个约定了。”
陈釉不等陆鲜衣回答,往前一迈拽住他的胳膊,好像没看见江心亭,对他说:“走吧,林晗要给我们拍合照。”
陆鲜衣惊讶身边突然多出来的她,愣了愣神,低头看她,拍拍她的头安慰说:“我不去了吧,今天发型乱七八糟的,以后合照的机会多得是。”
陈釉内心失落,不依不饶:“今天比较特殊啊,以后合照那是以后了,今天我们都穿班服,照一张又怎么了?”
她抬手就帮他整理发型:“你发型挺好的啊,没有很乱……”
站在一旁的江心亭打断道:“可以等一下再去和你照相吗?我正在和他聊大学的事,顺便聊聊托福雅思什么的……”
揪着他袖子的手猝然松开,陈釉垂下眼睑,木着脸点头:“行,那你们聊。”
她是学渣,没有资格插足学霸们思想交流的世界。托福雅思?这连高考都还没到呢,就开始考虑出国的事了啊……陈釉踩着地砖摇头,这才多久,自己又在庸人自扰了。
……
陈釉和妈妈冷战了将近一个月,就连高考这两天她也不在家。出门前陈自省反复提醒她把东西都带齐。
“准考证千万要带上!”“带了带了……”
“2B铅笔多备几支!”“知道啦……”
“橡皮和中性笔呢?”“……都带了哦……”
坐在爸爸的车后座陈釉沉默地望着窗外,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态。昨天的语文数学考得马马虎虎,但上午的理综实在是不理想,临收卷还有二十分钟时她物理还有一道大题没做,化学工艺流程题一个空都没写。浪费了太多时间在单选题的选项上,等舍得撒手时留给后面的时间已特别紧张。
爸爸很体贴地一直没有过问她考得怎么样,只不停地告诉她“继续加油,女儿真棒”。这更让她难过,对自己陷入深深的绝望和自责。
可是再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没有三年了,只有剩下的两个半小时,想再多也无益,不如把最擅长的英语好好考。
临进考场前,她对爸爸说:“考完你不用来接我了,我们班晚上聚会唱歌,直接去KTV。”
陈自省笑眯眯地看着她,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好,加油!注意安全!”
大门开启,转身,把自己融进高考大军,迎接这三年的最后一份答卷。
不知道是什么魔咒,T市近几年每逢高考最后一天都下雨,考生们才过了安检进屋找到座位坐下,窗外就刮起阴风,不一会儿就下起了不小的雨。
“听力考试正式开始,该部分分为第一、第二两节。注意:听力部分答题时请先将答案标在试卷上,听力部分结束时前,你将有两分钟的时间将答案转涂到答题卡上。”
“……每段对话仅读一遍。”
“例如,现在你有五秒钟的时间看试卷上的例题……请看选项,衬衫的价格为9镑15便士……”监考老师周到地把所有电扇都关闭,紧闭门窗,隔绝一切噪音,安静的英语考试便在永恒不变的听力例题中开启。
读了这么多年的古诗词,陈釉独独最爱蒋捷的《虞美人·听雨》。“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魂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现在她伴着窗外雨落在檐上和阶前的点滴声,在“A、B、C、D”四个选项中不停做着选择,算不上从容,也没有紧张不安。如果说上午的理综她是在黑暗中胡乱摸索,看到诡谲的光亮就往上扑,那么现在,她就是自己举着灯,伴着雨声安定地前进。
就要结束了,也不要再去顾及遗不遗憾了。这就是高考,她终于体会深刻。
这就是高中,她终于要说再见。
2017年6月8日下午15时00分00秒,全国高考准时画上句点。
交完卷的陈釉站在还没拉开放行的警戒线前,陷入一阵恍惚。她撑着出门前特意带的伞,已经暗自在大脑里估算每门课大概能有多少分。
出来的考生越来越多,大多都没带伞,还好雨势变小,淋这点雨不算什么。
陆鲜衣也在这个学校考,低着头慢步走过来后第一眼就看到了陈釉,走到她身边把她手里的伞拿过去举起来,沉默了一会儿,平静地说:“结束啦。”
陈釉靠在他旁边点头:“嗯,结束啦。”
旁边出现了几个相熟的同校或同班同学,大家见面问候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讨论考过的题目。有个人拍了拍陆鲜衣的肩膀问他:“陆哥,清华稳了吧?上午的理综题也太简单了……不过我真没想到会考三星运动题,简直就是送分,但我没背,公式忘了……”
另一个人跟着说:“我感觉我们这届理综是历年最简单的了,估计到最后大家分数都很高咯……”
“理科都简单!就他妈语文作文题最变态,我完全不知道写什么,乱写一通!”
“我估计我这次理综能上280哈哈哈……”
所有声音中,陈釉一直沉默地站在伞下面,随着人群往前移动。就像欢笑都是他们的,她只是误入这气氛的异类。
走到校门口,陆鲜衣换了只手撑伞,揽过她的肩膀:“尔康他们怎么说的?考完直接去KTV吗?那晚饭吃什么?”
陈釉才拉回自己的思绪,抬头看他:“啊?哦……随便吃点吧,然后就可以直接去KTV了……尔康说KTV里也有很多小零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