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田打得男人满脸是血，最後因为撞击过猛，手指产生痉挛，才勉强放过地上昏迷的男人，气喘吁吁地坐在高脚椅上。

「老板。」面色发白的侍者，战战兢兢地送上一杯威士忌和一条湿毛巾。

「久川修治……老子一定会得到你！」井田舔掉手指上的血，把威士忌一口吞了下去。

第18章

「少爷，请站住。」

虽然时间已经不早了，但是这里灯光依然璀璨，人潮如流，江岩一眼就看到走在前面的久川。

久川听到背後传来的喊叫声，不但没有停下脚步，还踩著木屐，走得更快！

「少爷……」江岩轻轻地叹了口气，跑了几步追上前，正想要拉住久川的手臂，久川突然停了下来。

啪──！

久川转身，扬起手重重扇了江岩一个耳光，那嘹亮的响声令路人纷纷侧目，江岩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脸颊微肿。

「你一定要这样，才肯出来见我？」久川十分生气，大声质问道。

「对不起，少爷。」江岩低哑地认错。

「我听够你说的对不起了！」久川愤慨地说道：「下一次，我未必会听你的话，乖乖地走出来。」

「也请您下次，千万别再这样做了。」江岩愧疚又担心地凝视著久川，「我的心脏承受不起。」

「哈哈，你也会害怕？」久川却大笑起来，「明明都敢挂我的电话，还串通老爹一起骗我！」

「那个不同。」江岩辩解道。

「哪里不同了？！」

「那时候您没有危险，我挂断您的电话，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您，而井田昭雄是出了名的残暴和好色，我担心您的安危。」

「是真的担心吗？」久川拧起眉头，语气尖利地问，「还是害怕我受了伤，你不好向老爹交代？」

「少爷，」江岩为难地说，「您知道对我来说，老爷他是……」

「行了！我知道老爹是你的救命恩人，而我不过是久川组的附属品！」久川粗暴地打断他的话。

「您喝醉了。」江岩断言道。

「不，我还没有醉到分不清谁对你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久川沙哑地说，眼角发红快要哭出来。

吃自己父亲的醋，实在是太难看了，可他又忍不住要这样说，因为他的心痛得快要碎掉了。

「您和老爷是不同的。」江岩低声劝慰道：「请不要看低自己。」

「那就向我表示你的忠诚啊？！你能够像对待父亲那样，忠心地对待我吗？」久川蓦地抬起头，声音在发抖，「我要你──和我举行入会仪式！」

所谓「入会仪式」指的是黑道效忠的一种方式。在仪式中，主持人为新入门的後辈以及老大各倒一杯酒，让二人各喝一点，随後交换酒杯啜饮，最後把酒全部喝完的仪式。

仪式过程看起来简单，实际意义非凡。

老大和下属举杯盟誓，缔结如同「父」与「子」的亲密关系。「父亲」藉助其势力保护「儿子」，「儿子」则对「父亲」无条件服从，至死忠心不渝，就像过去武士与家主之间牢不可分的关系。

久川虽然是黑道少爷，但他没有实际的权力，也不像父亲那样拥有领导的魄力，久川一直以为，就算自己没有继承黑帮少主的位子，江岩也还是会平等、认真地看待自己，可现在看来，一切都是自欺欺人，在江岩眼里，始终只有老爹一个人！

「对不起，少爷，」江岩深黑的眸子定定地注视著久川，说道：「我不会和你举行入会仪式。」

久川怔怔地望著江岩，嘴唇抿得紧紧的，回过神来时，已经泪流满面。

第19章

「很好……你今天可以把所有的话都说出来，」久川脸色苍白，肩膀和手臂都开始颤动，「让我明白你的想法，只要你能说清楚，而不是串通老爹避开我，我就让你走，并且以後……绝不再打扰你！」

「是，我知道了。」江岩应道，突然弯曲起右膝，当街跪了下来。

「做什麽？」久川吓了一跳，朝左右看了看，原本在街上揽客的牛郎们，都停下来，盯著他们直看。

「少爷，我不能做您的手下，但是我会一直陪在您身边的，不管将来发生什麽，我都不会背叛您，离开您，在我的心里，您是比我的生命还要珍贵的……宝物。」

江岩温柔又慎重地拾起久川的和服下襬，在那白底蓝格纹的布料上，印上誓约之吻。

「……！」

久川瞪大了眼睛，巨大的震愕之下，已经无法在乎旁人的目光，世界在这一瞬间变得如此安静，车流声，人们窃窃私语的声音，全都消失了，耳边激荡的只有狂乱的心跳声！

「可以吗？少爷。」江岩抬起头，希望得到久川的响应。

「呃……」久川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全身燥热，比刚才喝醉酒时还要头晕眼花，他慢慢地张开唇瓣，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好，我接受你。」

江岩再次低头行礼，才站起来。

「对了，这可是对天发誓，没得反悔的哟！」久川忽然想起什麽似的，一脸紧张地说。

「我知道，少爷。」江岩微微笑著，那俊朗的面庞让久川看呆了神。

「那、回去吧。」久川不好意思地搔头，收回视线，「你的车呢？停在哪里？」

「在後面的停车场。」

「那好！我们走吧。」久川恢复了往日优美的笑容，也露出了尖尖的虎牙，「我要去你的家。」

「是，少爷。」江岩颔首答应了，又担心地问道：「您的脚是怎麽回事？」

「白天不小心摔了一跤，现在没事啦，快走吧！」心情很好的久川拍著江岩的肩膀，走在了前面，两人一前一後地离开了歌舞伎町。

久川没想到江岩的家就在新宿，开车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

这条横穿黄金街，在昭和二十年就建立的街巷，隐藏在摩天大楼後面，街道两边霓虹灯闪烁耀眼，居酒屋、食肆林立，都是传统的日式店面。

久川打开车窗，享受著迎面吹来的带著烤肉香气的风，笑著嚷嚷肚子好饿。

江岩表示等到家了，他就会下厨准备宵夜，江岩的厨艺不错，不仅会做中餐，还会做日本料理，另外洗车、打扫、晾晒等等一切家务活都难不倒他，久川时常觉得，江岩就像赛巴斯丁一样能干。

黑色保时捷跑车平稳地驶过花园神社，左拐直行三百米後，进入一个幽静的，彷佛与外界隔绝的高级住宅区。这是一栋二十层高的饭店式公寓，不仅有地下停车场，篮球场，还配套有恒温游泳池、健身房、二十四小时书店这样的设施，在寸土寸金的东京，能住上这样的房子，已经是非常奢侈的事了。

可是久川还是觉得奇怪，按照江岩的收入，他完全可以买下一栋带花园的独立别墅，为什麽住在公寓里呢？江岩之前的住所是六本木地区的一座豪宅，久川曾经去过几次，但每次都是坐坐就走了，因为他家里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人出入，俨然像个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