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从贴身服侍的管家开始,各种权力的争夺会永无休止,这就要看梅西利尔如何去摆平了。
卡埃尔迪夫将脊背靠进铺着厚羊毛垫的椅背里,闭目养神。比起家族内部的权力斗争,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连一秒钟也不想浪费在这里。
子殊……
只要想起晏子殊的脸孔,胸口就像扎着刺一样的疼,这样担惊受怕的感觉,他以前从未体会过。
这就是诗人所说的,在品尝了爱情无上的甜蜜之后,所要付出的代价吗?
爱得越真,痛得越深,一旦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就再也不能以平常心去对待对方。
但是,他不会后悔。即便他会因为爱上晏子殊而失去一切,包括生命,他也会感谢神明,让他与晏子殊相遇。
「殿下,抱歉打扰您休息。」
这时,坐在副驾驶座的黑衣侍者,透过内置的通话系统问道:「机场方面说,您要的飞机已经准备好了,请问您想要去什么地方?」
「圣彼得堡。」
「是,殿下。」黑衣侍者立即用手机回复了机场。
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在这场斗争中死去,卡埃尔迪夫睁开眼睛,仿佛看见自己的双手沾满了鲜血。
但是……他是不会动摇的。将心底那仅有的柔情封印起来,卡埃尔迪夫的眼神就像是挥起战矛的复仇天使,冷厉至极。
三月二日,PM4:30。
日子一天天过去,眨眼间,在这座围着高墙、钉着铁丝网的修道院里,晏子殊已经待了七天。
这些日子帕西诺并没有出现,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晏子殊很高兴不用看见他。
在被囚禁的第一天,晏子殊以为自己会一直被关在那个昏暗又冰冷的房间里,但是在当天稍晚的时候,他就被放了出来,被允许在修道院东侧走廊的范围内走动,并且还有一个医生为他治疗右脚踝严重的扭伤。
穿着深棕色粗麻长袍、将头发理得很短的修道士们将他视为空气,既不会主动打招呼,也不会刻意避开他。
借着这个机会,晏子殊摸索着房间、走廊、窗户,想知道自己有多大的机率可以逃出去。
可是,修道院东侧的走廊里,所行的窗户都遮盖着硬实的厚木板,并用黑铁护栏焊死了,连风都透不进来。
而这里的房间,每一间都上着锁,是那种可以在博物馆里找到的中世纪的机械门锁,晏子殊折断了四根从煤油灯上拆下来的铁丝,都无法撬开它。
唯一可看到外界环境的房间,是公共浴室。虽然帕西诺说这里与世隔绝了一百多年,却有挺现代化的盥洗用具,只是沐浴莲蓬头、洗手台、马桶这些东西都是铁制的,手工简陋,锈迹斑斑,看起来已经用了好多年,让晏子殊想起奈尔及利亚条件简陋的重犯监狱。
但这些都不重要,哪怕这里装饰得富丽堂皇如同凡尔赛宫,晏子殊也不想留在这里。
浴室的窗户开凿在西侧的石头墙上,是一扁圆形的玫瑰花窗,位置很高。
晏子殊曾经踩在石砖砌成的盥洗台上,爬上去看过,原以为能看到外面的街道,或者行人什么的,结果却大夫所望!
窗户的外面是修道院的内庭花园,只能看到郁郁葱葱的树木、石头建造的长椅。
三三两两的修道士匆匆走过那铺着鹅卵石的十字形道路,彼此并不交谈,只是点头示意,更别说抬头去窥视东侧建筑物的二楼囚禁着什么人了。
但是,尽管如此,有一次晏子殊还是听到了一个修道士的说话声,他在向一个年长的教士问安,「祝您健康」是匈牙利语,那就是说,他很有可能在匈牙利。
虽然说在欧洲,罗马尼亚、塞尔维亚、乌克兰以及奥地利等国家都有人说匈牙利语,可是只有匈牙利和俄罗斯黑手党有着密切的商业和经济联系。
晏子殊知道,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横扫欧亚的沙夏家族,曾经把匈牙利作为洗钱活动的中心,他们在布达佩斯成立各种空壳贸易公司,以及武装完善的私人保全公司,大肆「清洗」他们靠贩毒赚来的黑钱。不仅如此,俄国黑帮还与保加利亚的新兴黑帮组织在街头火并,争抢地盘。
大约在十年前,国际刑警组织就重点打击过匈牙利的洗钱与走私活动,晏子殊虽不是负责人,但也知道一些内幕。帕西诺若要把他藏起来的话,匈牙利倒是一个理想的地方。
只是,匈牙利紧邻奥地利,也是卡埃尔迪夫的势力范围,帕西诺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把他囚禁在卡埃尔迪夫的眼皮底下……
不,应该说这是帕西诺精心计划过的。常言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人最容易忽视的就是身边的漏洞,帕西诺是有意这样安排的。
可是,即便如此,这里毕竟是卡埃尔迪夫的地盘,帕西诺想要随心所欲地进出匈牙利,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那也就是说,绑架他不是帕西诺一时兴起,而是计划了很久的事情。
只要一想到,也许早在半年前帕西诺就在策划着这件事,晏子殊的后背就激起一阵恶寒,胃也疼痛起来了。
帕西诺到底想利用他做什么事?晏子殊不认为帕西诺费尽心思地绑架他,只是为了向卡埃尔迪夫示威,帕西诺一定有更深层的目的,而这个目的,晏子殊现在还想不明白……
啧!
晏子殊突然觉得心情异常烦躁,要是他右脚踝的扭伤没有这么严重就好了,明明已经休息了一个星期,脚踝还是刺痛难忍,只能勉强着地,靠这样的右脚,即便打倒看守跑出去,也跑不了多远。
「当……」
修道院西边,大教堂晚祷告的钟声响起,是五点了吧,又一天即将过去,而他还被困在这里。
晏子殊垂下眼睫,深感焦急地叹了口气。
木桌上光线暗淡的煤油灯,将他坐在床沿边的身影钉在深灰色的古老石墙上,看起来就像是童话故事里遭受恶毒女巫诅咒的王子,被囚禁于守卫森严的高塔中。
如果再造样焦虑下去,恐怕就不能冷静地分析情势了,但是,又没有别的途径可以发泄这愤怒的情绪。
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冲动地用拳头去砸石墙,结果反而害得自己受伤的男人了。
拳头,是要对着敌人,而不是对着自己的。
晏子殊听着那在暮色中震响的钟声,撑着木桌站了起来,他想去浴室冷静一下心情,就去洗个冷水澡吧。
「哗啦……」
赤身裸体地站在粗糙的石板地上,任由毫无温度的水柱沿着头顶冲刷而下,近在眼前的石墙变得扭曲而朦胧起来,晏子殊眨了一下眼睛,水珠便从他浓密又纤长的睫毛上滚落下来。屏住呼吸,把脸也埋进冰冷的水里,幻想着自己此刻正潜游在大堡礁的海里,尽管夏季海面上酷热,海底却是另一个世界,是冰冷的。
头脑里浮现出五彩斑斓的鱼群,穿梭在珊瑚礁中的壮丽景色,卡埃尔迪夫穿戴着轻便的潜水用具,从后方靠近他,温柔地牵住他的右手,在他的手心划下甜言蜜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