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十三生,生生劫(11)+番外

“先生笔精墨妙,老生惭愧。”

清泱走过去看了看,满意地点头——“倒是好字。”

但这礼,送得着实轻了些。一只妖写的字,有何用处?

两人走到一边,清泱问道:“你是妖,写的字必然是有妖气的,可会害他们不曾?”

一句话梗得身旁的人不知如何回答。

西王母求了千年的字,在她那儿,竟成了害人的东西。

“……不会。”

不仅不会,这字带着他颀华的气,保这一家人一世平安绰绰有余。

清泱进了左侧小屋,说道:“我帮你可好?”也不等人回答便捻了一张饺子皮,舀肉,蘸水,和上,动作熟稔麻利,像平常早已做着。

“看你这双手,十指不沾阳春水,是富贵人家,怎的就会做这些?”妇人也不恼她,一贯笑吟吟。

“可不富贵,寻常人家。”她答。

“也别骗我这没文化的老妇人啦!”她笑,“你相公周身那气度,寻常人家见得着吗?”

“他可不是我相公……”女子嘀咕,“哪有人相公一声不响两次三番走的……”

妇人听见这娇俏的抱怨,眼角笑纹更深了。

两个人一边包饺子一边东扯西扯,亲昵得倒不像是才见的人。接近末尾的时候妇人取了四枚铜钱来,洗干净了和肉包了四个,见清泱瞧她,笑道:“本该只包一枚的,家里那些孩子年年闹,索性多包几个,省得人抢。”

这边水烧开了,两板子饺子下下去。妇人叫道:“收拾收拾先吃饺子吧,春联一会儿贴……”

几个人围成一桌,等着饺子上桌。

上来了几个孩子就开始抢——“不是这个,折了角的……”

“哎呀,两边折了的才是……”

“是了是了,就是这样的……”

“给我……”

想来几个孩子都成精了,明白什么样的饺子里包了铜钱,年年都吃,吃出门道来了。

书生冷下脸来,喝道:“胡闹,有客人在!还不坐好!”

几个人乖乖坐回去,筷子却还在盘子里不死心的寻着。

清泱大口大口吞着饺子,眼睛眯成了线。

妇人忙完了厨房也坐下吃,给清泱夹了一个饺子——“这些孩子可不懂什么礼数,你若吃慢了,可没了……”

清泱笑:“我晓得。”那个饺子吃得十分小心,好像怕吃快了吃着什么。肉馅儿里露出金属光泽,清泱眯着眼笑,趁人不注意偷偷将那一枚东西藏了,脸红红的,怕是被饺子的热气熏的。

身旁的人瞧见她动作,眼神柔和下来,桌下的手寻着她的,握住了。手里的铜钱还带着油水,滑腻腻的,那人也不说什么,握着一直没放开。

吃完饺子贴春联,白色的人帮着他端米糊,清泱陪着小孩儿剪窗花,妇人不在堂里,说是去屋后面搬芝麻秸去了。

没一会儿妇人进来,果真是去抱芝麻秸去了,将芝麻秸铺在地上,笑吟吟道:“踩碎了,可得踩碎了……”

小孩子是最爱蹦蹦跳跳的,从桌边梭下来,噼里啪啦地踩,清泱跟着一起,踩在芝麻秸上,脚下脆脆的。

这便是踩岁了,取吉祥意思,长命百岁。

清泱跑出去将人拉进来——“你也踩。”女子踩在芝麻秸上,脚步踏得很重,“吱呀、吱呀……”声音很是好听。男子象征性的踩踩,便空出位置来让女子玩闹。

她冲他笑:“我又忘了你可不止长命百岁。”两个人脸上的笑意都暖暖的,互相望着,心里有种又酸又胀又暖又柔的感觉。真奇怪,清泱想。

小孩子见了他俩,莫名红了脸——“羞羞~”

清泱听见了,弯下腰去捉住孩子,严肃道:“羞什么?”

小孩儿捂着脸不看她:“……羞羞。”

清泱朝他做鬼脸,搂了旁边的人——“这才是羞。”

到让一旁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儿红了脸。

春联贴上了,窗花也贴好了,芝麻秸碎得不成样子,接下来便是围炉守岁了,一屋子人吵吵闹闹,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晨曦微露,两个人辞了这家人,便说要“赶路”了。大门合上,两个人朝来时的路走。大雪封了路,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走得极慢,女子的脚在雪里冻僵了不听使唤,走得更慢了。

到了一处,男子蹲下来——“上来。”

女子趴上去,头埋在白色的人颈间,感觉到暖意。

“我在梦里梦了她千万次,想着是怎样一个人……”

“像是梦里的,又不像……”

“往年包饺子时便在想,若是我娘还在,两个人一起包饺子,这可真让人欢喜……”

“我肯定要缠着她放铜钱……”

“她肯定要偷偷的将有铜钱的给我吃……”

“这辈子她多子多福,有那般一个爱她的相公……想来上辈子也是个好人……”

女子在他耳边絮絮叨叨,混着风雪声,时断时续。

回到河底,将披风解了,他道:“不许嫁人。”

清泱望着他。

“半月后我去京城寻你,你若和沈云望成了亲,我便杀了他。”

“你不和我一起去?”

“有未办之事,办完了就来。”

女子点点头,又皱了眉:“可不许你杀他。”

“你若不和他成亲,我便不杀他。”

“我若和其他人成亲呢?”

“你爱上谁,我便杀了谁。”

女子眯眼笑,从他怀里抬起头来。“自刎吧。”嘴角的笑三分俏皮五分戏谑。

咬了咬那唇边的笑,两唇相接,贴着道:“……胡闹。”眼神深了,将人裹紧,细细吻起来。女子的脸酡红,像飞了桃花。

清泱回到篱笆院子,从桌上起来,身旁的人还在看书,门外的马车却走了。

“醒了?”

“嗯。”她算是一夜未眠,困顿得很,“我们何时走?”

“后天。”

清泱点点头,两个人各自前去歇息。

她回到房中,取来一截红绳,穿了那枚铜钱,打了平安结系在手上。看了看,安心睡了。

离开那日官车夹道,浩浩荡荡望不到尾,村里人都说,沈家那孤子算是光耀门楣了,赞美的话不绝如缕,他的才,他的德,都成了村里老少茶余饭后的谈资。

自然也有说到她的。

清泱算是有福了。

将来是要当宰相夫人的。

有情人终成眷属啦。

如此云云。

清泱上了马车,一路上都在睡觉,到了繁华热闹的地方,才懒吞吞的伸出手去撩帘子,瞅两眼便放下,昏昏沉沉又开始睡。沈云望瞧她没精打采的样子只是无奈又溺宠的笑,起先他以为是第一次出门心里有些抵触,快要到京城时才发现不对的地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懒懒散散的样子好像连吃饭也没力气,有时候索性便不吃,一睡能睡上两天。

这日到了京城,清泱说到了地方叫醒她,进城门时外面锣鼓震天,热热闹闹是小城不能比的,按理说这么大的声响,人应该醒来才对,但马车上的人睡得极沉,沈云望将人扶起来,一声声“清泱”唤得越来越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