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事得刑部帮着出力,有些东西他们是行家。”
“是,午后我亲自去跟夏大人说。”
“让韩山调查的关于李仲派的工匠们的情况他查得怎么样了?有消息了吗?”在定下翻案的决心后,梁俭德就让书库的书吏长韩山去摸一下李仲支持者的现况。当年暗地里反李仲的人多,但支持他的人同样多,李仲倒了,他们肯定受到打压。
“他有回报一些消息,当年支持李仲的多数是年轻的底层工匠加一部分铜牌工匠,剩下的都是反对李仲的,而那些人又把持了兵部最好的人力物力财力,官方放出李仲病逝的消息后,他们就立刻被排挤到了边缘,有的甚至离开了兵部,不说重新聚拢他们了,就是一个个全找齐都很困难。”
“没关系,翻案成功后,放个榜,还在的人自然就都聚拢起来了,让韩山查到多少算多少吧,我主要是想了解一下他们过得好不好。”
程世安抿了抿嘴角,“还留在兵部的恐怕不太好,走了的或许过得还可以。凭在兵部工坊练出来的手艺,到外面开间铁匠铺怎样都够糊口了。”
“再忍耐一些日子吧,等这事结束了,就都好了。”
“对了,大人,那些新枪这几日该发下去了,还是照老规矩吗?”
“照老规矩,我迫不及待想看看那些老工匠看到新枪时的表情了,吩咐士兵们多注意观察。”
“就算觉得似曾相识,我看也不会引起太大的波澜。”
“他们要是没有察觉到就最好,皇上准许我们先找到疑点翻案,不着急抓人,还李仲的清白是头等大事,好重新启用他留下的文字材料,至于那些陷害他的人,等翻案后他们自然会露出马脚,他们当年让李仲失去了一切,给朝廷造成巨大损失,将来要他们几倍奉还。”
“小小那里大人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
梁俭德摇摇头,他还没想好,要不要现在告诉她给她个思想准备,不过倒是另有件事要做,“世安,把那本手札收起来,晚上还给小小,再不还她她就该找我要了。”
程世安马上照做。
傍晚梁俭德回到家,李文芳迎上去后告诉他下午老家来信了,急件,用军用信鸽送来的,已经交到夫人手上了。
梁俭德一听就急了,几步小跑着回到内院,一见到夫人第一句话就问那信写的什么。
夫人走进卧室,从妆奁的小抽屉里拿出一张带点卷的小纸条,笔迹沉稳有力,上面就一句话“我们回家过年”,落款盖的一方私印。
梁俭德一看就知是自己儿子的笔迹,但私印却是自己的老父亲,他惊讶地看着妻子,“他们都要回来过年?”
“肯定是的,公婆这么大年纪了,不可能让他们独自出门,必要小辈们跟随,正好媳妇和孙儿也几年没回京城了,今年家里喜事多,他们回来一家人一起过年不是正好。”梁夫人想到又能一家团聚,满脸喜气。
梁俭德跟夫人想的不一样,他摩挲着纸条,目光久久盯着那方鲜红的印章,幽幽叹口气,“爹是为李仲回来的。”
梁夫人敛起笑容,轻轻揉捏着丈夫的手臂,“今天跟皇上谈了吗?结果如何?”
“皇上同意翻案了,先翻案,不着急抓人,只要那些疑点串起来后能推翻先前的判决,就算成功,然后就把以前支持李仲的那些工匠全部聚拢回来,改变兵部作坊里死气沉沉的现状。”
“这好啊那我们几时跟小小说?老太爷都要回来了,他既是为李仲回来,必要见小小,难道让小小到那时再获悉自己家世的过往吗?”
梁俭德从怀里拿出用丝绢布包得好好的手札放在桌上,“我本来还没想好几时跟小小提这事,但既然爹要回来了,那不如今晚就告诉她吧。”
“也好,那我让人告诉她,让她晚饭后就进来。”夫人说罢,去外面吩咐了。
李文芳听说大人晚饭后要见自己,赶紧躲房间里自省,自从清泉府回来后,这些日子她一直都很乖,没做任何出格的事,应该不是把自己叫进去训斥,但也不知好好地干嘛要这么郑重,李文芳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瞄到桌上今天的实验记录,李文芳决定继续工作转移一下注意力。
晚饭后,李文芳把自己收拾干净,安排好了弟弟们自行在房里温习功课,她来到上房见大人和夫人。
客厅里只有香姨和春蕊春蓉八个丫头,香姨带着李文芳走进内书房,房门在身后关上,房间里灯火通明,梁大人坐在书案后头,夫人坐在他右手边的椅子上,香姨站在门边,李文芳独自走到房间中间给大人和夫人行礼。
梁大人和夫人的表情都很严肃,这加重了李文芳惴惴不安的情绪,梁夫人见李文芳像只受惊的兔子,再想到一会儿要跟她说的正事,有些不忍地低下了头。
“小小啊,是这样,过阵子呢,老家的老太爷老太太和少爷少奶奶以及孙少爷都要回家过年,所以从明天开始,府里要大扫除,打扫出两个干净院子,你协助一下夫人把这事办妥了。”梁俭德看出李文芳的紧张,以这个为借口先让她放松下来。
果然,李文芳一听是这种事,她马上就放松了。
“是,大人。一切但凭夫人吩咐。”
“另外,老太爷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见你。没别的事,就是说说话,你别又紧张。”见李文芳的表情又变了,梁俭德赶紧安抚。
“老爷,老太爷何故要见我?”李文芳根本不接受梁俭德的安抚,瞪大着眼睛,紧张得都快炸毛了,她是真不知道那个从来没见过面的老太爷怎么对她感兴趣。
梁俭德轻咳几声,拿起桌上那本手札,“是这样,我们通过这本手札,查到了有关作者的一些讯息,这个人是你祖父,同时他对朝廷也很重要。”
李文芳难以置信地皱起脸,梁大人说的讯息太少,她无法组成完整的逻辑关系,只能整理出一些细节。
“大人,您是说,我爷爷跟朝廷有什么关系?您那么紧张,老太爷还要见我,我爷爷当年是兵部的高级工匠?在老太爷任上离开的兵部?并且是被迫离开的,对吧?”
梁俭德默默点点头,夫人和香姨都已经惊讶地掩住了嘴,刚才李文芳的推论让她们大开眼界,这是第一次正经地见到这丫头的思维能力。
“对,他是被迫离开的,因为二十七八年前有人告他叛国罪,我父亲时任兵部尚书,与他很熟,不相信他会叛国,在整理案卷时突发中风,好在他的继任者按照我父亲的布置,判你祖父全家驱逐出京,落户地正是滨州府。还有,你祖父本名李贰刚,在他升任兵部银牌冶炼师后,取字仲,从此兵部众人只知李仲而不知李贰刚。”梁俭德音调平板地三言两语把往事简单概述了一遍,他的目光始终牢牢地落在李文芳身上,就怕她一时受不住刺激出什么事,毕竟这个事对个孩子来说太沉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