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121)+番外
温岑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他和桑连之间,谈不上交情,又不能说完全不认识。
看了大概两秒,温岑收回目光。桑连为何买醉是她的事,非亲非故,没他什么事。温岑提步朝外走,刚走没几步,又停了。
有人去跟角落的桑连搭讪。她脸颊微红,看桌上的酒瓶,不知道喝了多少,肯定不是一两口。那男人却是清醒的,端着杯酒,透明杯身里酒液浑浊,他咧着笑靠近桑连,不知在说什么。
桑连没抬眼,一眼都没往旁边看,盯着桌上固定的位置,眼神似乎有些放空。
那男人脸色变了几变,凑得更近。
不得已,脚下方向一转,温岑朝那边走去。
行至桌前,他高大的身躯挡住光线,笼罩在卡座两人身上。
“你谁啊”这边音乐声没那么大,男人拧着眉抬头看温岑。
桑连慢悠悠抬头看他,没说话。
“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泡的,你知道她是谁吗走”温岑撇了撇头,示意他离开。
“凭什么你说”
“给你十秒,不走今天你都走不了了。”温岑懒得跟他废话,“不信你就试试。”
搭讪的男人见他穿着不菲,通身气派,也不似在开玩笑的样子,犹疑几秒,端着酒杯起身走了。
温岑没在意他嘴里的骂骂咧咧,盯着桑连看了看,“喝够了没走了。”
桑连眯着眼打量他,半晌道“你谁啊你”
果然是醉了,脸颊红热,意识似乎也不怎么清明。温岑捉起她的手腕,拉她起来。桑连踉跄,被拽着走。
“你喂”
温岑人高腿长,她甩了几下手,没挣开他。
到酒吧门外,夜风迎头吹来,温岑松开手,她脚下一绊,摔到地上。疼痛和微凉的风让她清醒了些,温岑居高临下看着她“清醒了没”
桑连捂着手腕抬头,滞顿两秒,认出来“温岑”
“要买醉,至少带点人壮声势,出了事后悔就来不及了。”他道。
她手撑地,别开头“我后悔什么”
温岑无声嗤笑,没说话。
刚才的情形,若他不把她拉出来,她今晚在里面,肯定得出事。不是她遭殃,就是骚扰她的人遭殃。
“我车在旁边,走不走”温岑问。
桑连没答。
“你不走我走了。”
她抿了抿唇,站起身,“走。”
温岑瞥了瞥她,转身提步。
“你家在哪”温岑开着车,问。
桑连靠着副驾驶座,说“我不回去。”
“知道了,回桑家。”
她转头瞪他“我说了不回去”
温岑不接话,默默开自己的车。
“你不许送我回家,听到没”桑连急了,“我不想回去见我爸,我不回去”
温岑理都不理“你跟你爸有什么矛盾我不管,我只负责把你安全送到家。”
“你”桑连踹了踹副驾脚下的空间,“停车你放我下去我要下车”
温岑置若罔闻。
“停车我叫你停车”
他方向盘一打,猛地开向路边停下。
桑连一愣,温岑说“下去吧。”
她没想到他这么不留情面,一时又气又赧,气冲冲拉开车门下去。
桑连双脚落地刚站稳,温岑就开着车疾驰而去。
她转身冲着车尾方向大骂“温岑,你算什么男人”
桑连胸口剧烈起伏,深呼吸,她闷头朝前直走,没多久,蓦地停住,蹲下捂着脸哭了。
无人的夜里,四下安静,谁都想不到白天嚣张不可一世的桑家大小姐,晚上会在路边狼狈地掉眼泪。
哭了没两分钟,马路对面响起喇叭声,她警惕抬头,脸上还挂着眼泪。
看过去,降下的车窗里,温岑坐在车上,沉着眸子朝这边望。
“还不上车,看什么。”
桑连怔怔的,许久,她噙着眼泪,穿过无人的马路往对面走。一边走一边抹眼泪,却更想哭了。
桑连的前男友,是她在国外留学时谈的。她没心没肺,事事不愁,对爱情这回事并没有多深的感触。只是觉得那个人还不错,虽然家里条件差了点,但她对他还是有点好感。
前男友很喜欢她,追求了她很久她才答应。
在一起一年多,她爸知晓以后,说什么也不同意。
男方家里条件不好,出国留学是苦读,和家里有钱的送孩子出去见世面不一样。他追求桑连这个千金大小姐,可以说鼓起了十足的勇气。
桑连原本还跟她爸争执,她爸二话不说直接断了她的经济来源,没出两个月,没吃过苦的桑连就妥协了。那时候觉得自己有些可耻,但说真的,他们之间说不上轰轰烈烈,更没有爱得死去活来,桑连对他其实没有那么深的感情。
分手分得很平静,男方或许早就料到这个结局,坦然地接受了。
时值他毕业面临人生选择,原本犹豫许久,不知是不是因为桑连和他分手的缘故,他再没了犹豫的理由,决定前往非洲支教。
再听到他的消息是半年后,校友们告诉桑连,他在非洲支教的时候,感染疫症,去世了。
后来桑连总是想到他们分别的时候,那时天气还很好,他却死在了那片炎热的大地上。她怪她爸爸,更怪她自己。如果他们没有分手,他肯定会选择更安稳的生活。就算还是走不到最后,一定会分手,分手的时间再迟一点,不在他毕业的那个当下,或许也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梦想成为设计师的桑连,从那个时候变成了肆意妄为惹是生非的大小姐桑连。她爸和她说什么,她都不听,两个人一见面就吵架,她爸说往东,她就一定往西。
她故意制造矛盾,就是要让她爸对她的所有希望落空,用这样幼稚不成熟的方法,惩罚她爸和她自己。
今天生日宴,心疼她把她当成掌中宝的妈妈,委婉地向她提出,年纪差不多了,该是时候找个人陪着了。不知怎么,桑连突然就觉得很难过。
曾经觉得前男友不是最适合的人,抱着将就的心态和他谈恋爱,他走了以后,这些年却连个能让她觉得“还行”的人都没有。
宴会结束以后她跑出来买醉。
不同的酒混在一起,颜色格外漂亮,她喝了不少,盯着那些半空的酒杯想,身上背负的这条人命,大概永远都放不下了。
这是她人生中,永远的罪枷。
“我觉得很痛苦。”桑连看着车窗外,“平常不会想起来,一想起来就特别难受。”
温岑沉默着听完她的叙述,良久才开口“人活一辈子,身上总会背着点什么。”
她没接话。
车开过两个路口,温岑直视着前方,忽然说“小的时候我也觉得有很多东西是这辈子都过不去的,但是后来慢慢就会发现,其实是自己看得太重。看轻一点就好。”
桑连呢喃“看轻”
“我和我爸的关系其实也不好。”他说,“尤其中学,初中高中那几年,我特别恨他。”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