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出祖父压他爹,又说考上举人的话,刘明吉也没什么说的。
刘明吉也想分宗,想想自家那个满嘴胡话的老爹,觉得就这么和宗家一个庄子住着,心里不踏实,不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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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出去的学田成了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
桂志育没想到,魏铭倒是想到了,只是没想到一亩地都没收回来,他同桂志育道:“此事还需得县尊出面。”
“县尊不日就要启程,怎会还有时间管此事?”桂志育不免忧虑。
魏铭劝他,“不需县尊多费心,只要下一道令,让县衙的吏员协助县学丈量学田即可。”
“丈量学田?”
魏铭点点头,“学田在这些人家手里,难说不被私自侵占,学生之前走访了几处,就有这等现象。若能得县尊下令丈量学田,那些人家必然害怕,也就愿意同县学合作交出部分学田了。”
他言罢,桂志育拊掌称善,同魏铭道:“没想到魏生真懂钱粮之事!”
他这句禁不住夸完,忽的又严肃起来,“不过你还是要以学业为重,先生说句不好听的,若是道试名次太后或者甚至落下了榜,你这名头可就难看了。尤其近来我看你心思都在此事上,这固然是为县学,但你自己的学业,旁人帮不了你,只能靠你自己,静下心来读书才好。”
这一番严厉的训导,将魏铭训得恍惚了一下,一时怔住,不知该如何作答。
前世,每每有学生进学不专心之时,先生就是这般严肃训诫,不论亲疏,一概严格要求,有做的不当之处,训诫不留情面。
先生就是先生,一点都没变!
魏铭心头一阵动荡,回神看到桂志育严肃又怕伤到了他的眼神,郑重鞠了一躬,“学生受教了。”
桂志育松了口气,魏铭看着,心下安然。
这一世很多事变了,很多事却还保留着,这是他所希望的。他不愿因为逆天改命,抛弃前世唯有的几分真情。
第114章 值钱的狗子
刘家庄最西边,榆树掩映下新翻修的院落里,刘沣同见着自己的通房端着满满一盆水从院里走过,那清水荡漾着,跟她胸前的春光一般,不由地,刘沣同咽了口吐沫。
他想着考中了举人再成亲,到时候自然有高门上门寻女婿,他正好攀上一攀。只是现下年纪长了,有些事奈不住,便弄了这个丫头放到了房里。
但看着自家通房一扭一扭地从面前走过,刘沣同忍不住心头的躁动,从后面跟了上去,只等她进屋放了盆,一把搂住腰到了榻上。
“近来爷忙碌,冷了你了!今天你跟爷,咱俩都松快松快!”刘沣同喘了粗气。
通房侧头看了他,“怎么?爷这心里舒坦了?前几日不还抓着我骂么?!”
“那是前几日!那个鬼训导要上门讨田,我能舒坦才怪!今儿不一样了,瞧他这几日哪还再来?还不是老实了!一个外地来的末入流的小学官而已……行了不说他,快给爷松快松快!”
说着,不论天上日上三竿,青天白日地就同通房缠到了一起。
只是今儿刘沣同吃荤没看黄历,那一哆嗦还没到,外边杂乱的脚步声就到了。
离着半个院子的距离,赵王浒就嚷了起来,“还躲清闲呢?!知县派人量学田了!”
话说着,他人已经到了廊下,见门管着,也没想这许多,一脚蹬开跳了进去,刚一站定,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赵王浒直了眼,那通房见状一声尖叫赶忙拿被子裹了自己,而正在关键的刘沣同,先被赵王浒一声吼,再又被他直喇喇闯了进来,原本势头正猛,忽的疲了去。
这可不是好事,刘沣同也是一愣,但见赵王浒还瞪着眼珠子看着他的通房,刘沣同怒道:“你给我出去!”
赵王浒这才回过神来,忙不迭出去了,等到刘沣同收拾好出来,他不等刘沣同虎着脸骂他,赶忙道:“你还在这玩!大事不好了!知县下令丈量学田,人都到地里去了!”
“什么?!”刘沣同这下彻底愣了,这可比疲了更糟了。
上个月他专门让人熬了几夜重新挖了田垄,把不少学田的地挖到旁边自家的地里,这下要丈量,他岂不是要露了馅!
这要是查出来,可就是实打实的罪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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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家的厅里再次聚满了人,包了学田的各家都跟热锅上的蚂蚁似得,“这可怎么办了?学田多少年没量过了,这下一点风声都没有,说查就要查!咱们哪有空改回来?!”
赵王浒老爹更是直接骂了起来,“……一个穷训导尽出阴招!咱们包地的碍着他哪了?!洪教谕管了吗?!让我再见着他,放狗咬死他!”
这是狠话,若是赵家老爹真的遇上了桂志育,也是不敢放狗咬人的。
未入流的官也是官呀。
刘沣同在旁听了半天,一直没开口,听了这话,哼哼阴笑了起来,“若是那穷训导真死了,咱们可就都喘口气了!”
他这么突然插了一句,众人都听见了,刘明吉让儿子别瞎说,“咱们就是弄死他也没用,这是李知县下的令,丈量的人也是县衙的小吏,不光是县学的事了!”
刘明吉说了这话,众人也都道是,刘沣同却摇了头,“但是李知县不是要走了吗?”
“李知县走了,还有主簿,终归是知县下的令,跑不了的!”
“爹,你觉得主簿会管吗?”刘沣同轻蔑地笑了一声,“要是没有桂志育上蹿下跳,主簿才懒得管!”
他这么一说,众人都不出声了。
主簿什么年纪了?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丈量学田可不是小事,人手耗费都不小!若是没了桂志育,洪教谕和老主簿怎么会拎着此事不放?
等到下一任知县来,还不晓得几个月后了,到时候这事早就淹没在其他紧要的事里了——不了了之。
这样的话,五家还有什么危机可言?
有一家素来胆小的,抖了一下,“杀人可是重罪,不、不、不行!”
刘沣同嫌弃地嗤笑了一声,“咱们可都是良民,怎么能干杀人的事!”
他这么说,那家人松了口气,赵王浒却道:“那桂志育怎么办?!既然他是关键,就不能任他猖狂!”
另一家也问:“怎么才能把这个桂训导弄走?”
他们都问向了刘沣同,刘明吉赶忙轻扯了儿子一把,免得他被人当枪使了。
刘明吉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自来只有刘沣同把旁人当枪,哪有旁人让他出头的时候,他呵呵笑,“我哪里知道?”
他说不知道,赵王浒还不太信,等人散了,私下里问他,“你要是有什么好主意,你就说!咱们大家想法子办!”
“我能有什么好主意?要是有,我还不上赶着支招!我家的学田可是最多的!”他说着,嘴里吹着哨子唤了狗来。
他们家有一只狗,是从赵家抱来的,跟赵王浒家几只狗如出一辙。他这边吹了哨,那边狗子闻声跑了来,刘沣同俯身抱起狗,顺着毛撸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