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酒贼!快抓住偷酒贼!”
这喊声一起,众人纷纷朝酒楼后院看去,只见后院门厅处突然窜出来一个人,这人跑得极快,这就要往大门掠去。
“抓住他!”
有人追着喊,跑堂的站的离大门近,一把就把门忽的一下关了起来。
那贼不甘心,并不束手就擒,一眼瞧见魏铭身后的窗子大开着,一扭身子就朝魏铭这里窜过来,他大喊一声“让开”,一跳脚就跳到了魏铭一旁的条凳上,眼见就要从窗户直直跳出去。
然而就在这个当口,只见他脚下条凳一滑,站在条凳上的贼人不稳,要借势一跳还没挑起,咣当,啃在了窗户上。
这个当头,跑堂的已经过来扭住了他,“还往哪跑?!”
那贼看上去不及弱冠的样子,就是穿着邋遢,胡茬满脸,一头臭油,他被抓了也不急,只对着魏铭道:“你倒是脚下快得紧,可把我摔惨了!”
他说得不错,正经就是魏铭眼疾脚快,一下踢歪了他脚下的条凳。
只是魏铭本来路见不平一脚踢,不过是寻常事,但这人一开口,青州味顺着口臭就飘了出来。
魏铭看住了他,那跑堂的和追过来的厨上打杂的伙计都走了过来。厨上小伙计手里拿着一个酒壶,咣当一声放在了桌子上,那酒壶放下,里间却没有酒水晃荡的声音传出来。
伙计指着邋遢贼骂道:“烂嘴的酒贼!我道方才明明往酒壶倒了酒,为何还没送出去,瓶子就空了!我还以为我记差了!原来是你这酒贼偷酒!”
伙计揪住这贼的衣领,“拿钱!”
那贼嘿嘿笑,“捉奸捉双,拿贼拿脏,你怎么证明我偷了东西?!酒瓶在你手里,可不在我手里,谁知道是不是你偷喝了?”
他在这耍无赖,小伙计气得干瞪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这话,谁想酒喝多了,不可能没点反应,当下贼人一个不留神,酒嗝冒了出来。
“还说不是你!脏就在你肚子里!”小伙计一下拿住了他,“赔钱!”
那贼哈哈大笑,“要钱没有,要酒我吐给你!”
他这邋遢模样,别说吐了,就是他喝过一口的酒,也是废了。小伙计气得不行,跑趟的直接道:“你没钱,咱们也不要酒,拉你见官!”
这下,贼人都点慌了,“唉,唉,两位大哥,有话好说!”
魏铭从旁看着,要是还不知道是谁,可就白跑来泰兴一趟了。
他见跑趟拉着贼人要见官,上前拍了拍跑趟的手,“这贼差了多少酒钱,算我头上。”
他这一出口,众人纷纷向他看来。贼人打量着魏铭,“青州老乡?”
魏铭轻笑一声,见跑趟还提着这贼的衣领,掏出了银子来。那跑趟和小伙计见了真金白银,也不会以为魏铭是贼人同伙,立时就放了贼。
贼人得了松快,嘿嘿笑起来,一口大黄牙在魏铭眼前乱晃,魏铭也不嫌弃,将自己点的盐水豆推到桌子中央,“你好歹也是个秀才,偷酒成何体统?闹到官府不怕革了你的功名?”
“你、你怎知我是秀才?”
魏铭一笑,并不看他,夹了一颗豆子放进嘴里,“我不仅知道你是秀才,还晓得你姓邬,单名一个梨字。”
——
邬梨被邬陶氏赶了来之后,原本按着邬陶氏给的帖子,来泰兴找到了一个茶庄。他当时还以为邬陶氏会让茶庄老板给他些买卖做,或者押一批茶叶回青州,谁知道那茶庄老板听说他是个秀才,竟然就让他管账。秀才管账的也不是没有,可茶庄老板对他同旁的伙计也没两样。
且他不是邬大夫人介绍来的邬氏族人吗?
就这待遇?
是邬大夫人面子太薄,还是特意“关照”了他?
他做了三月暗无天日,便不再做。他南下一趟,可不是来做账房的,若是做账房赚钱,又何必南下?
邬梨辞了茶庄走了,茶庄也没挽留他,他便寻了个书局做抄手,还能有机会看到书局代印的时文,工钱也不少。
但他却好上了喝酒,偏钱得攒着回去科举,百般无奈,犯了酒瘾,就跑来偷酒了。
第204章 通倭
若不看邬梨身上脏兮兮飘着气味的衣裳,只瞧他那闲散的表情,竟然同某个小丫头逗鸟遛狗时有点像。
魏铭想起那小丫头嘴里的“wuli”,她怀疑邬梨高丽人,只是邬梨个子不高,肚子不小,矮胖的模样不像个高丽人,像个梨……难怪叫邬梨?
念头一闪,魏铭不由地怔了一下。他何时也开始以这种奇怪的思维看人了?跟那个整日里没正形的小丫头有何区别。
小丫头误他!
“咳”,魏铭干咳一声,收回思绪,见盘子里的豆子全都飞一般的进了邬梨嘴里。
“可还再要一盘?”魏铭问。
邬梨连声道好,“再上一盘大煮干丝,一盘扬州炒饭,还有蟹粉狮子头来一盆!”
魏铭摸了摸自己的钱袋。他的钱还是从某小丫头借用他的名声在安丘卖酒,给他的什么代言费。
然而并不多,这些日子从天长到扬州城又到泰兴,花了不少出去了。
他同邬梨道:“邬兄肯请客,弟就不客气了。”
邬梨筷子上的最后一刻豆子,啪嗒掉在了桌子上,目瞪口呆地看着魏铭,“……我没钱。”
魏铭幽幽道:“那蟹粉狮子头、扬州炒饭、大煮干丝?”
“额……都不要了吧,再来盘豆子就行了……”
魏铭给他一个赞同的笑,“身上带的钱不多,若是邬兄愿跟我去仪真寻友,这些菜想来日日都能吃到。”
魏铭说这话,不是随便说说而已,邬梨是个颇有才华的人,若是愿意同行,他或许可以资助邬梨一二,免得他在这暗无天日地打工赚钱。
可惜了才分。
邬梨两眼放光,“真的?”
魏铭却道不急,“我在安东卫所见军民无不敬仰三公,想到泰兴就是汤公故里,特来拜见,却听说了些话。”
“什么话?”邬梨放下筷子。
魏铭压了压声音,“有人说汤公真有通倭,不知是真是假?”
“嘘!”邬梨连忙示意魏铭不要乱说,“你也知道这是汤公故里,乱说不得!”
魏铭见此,便晓得邬梨必然已经获得了消息,笑起来,更压了声音,“看样邬兄知道些内情。”
“我能知道什么,不外乎些只言片语罢了。”
魏铭道无妨,“邬兄说来与我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邬梨有些犹豫,魏铭叫了跑堂,“上一盘扬州炒饭。”
话音一落,邬梨便起身坐到了魏铭这一侧的条凳上,“我在书局里有个朋友,是军户出身的读书人,姓汤,正是汤公族人……”
——
晚饭如邬梨所愿,蟹粉狮子头、大煮干丝都上了个齐全,魏铭摸着干瘪的钱袋,饮下一杯茶压了压,听那汤军户道:“汤公侠肝义胆的人,若说通倭,满天下都不信。他老人家一生杀遍倭寇,为什么要通倭?!但偏偏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汤公诶,到底还是落进了迷魂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