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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往事(4)

陶蓓蓓骂他:“我呸!”

陶蓓蓓其实不胖,身材看上去很高挑匀称,就是四肢非常有力量,虽说不是那种骨感美女,也算得上前凸后翘。她打小儿就不爱学习,上初中的时候被老师挖掘身高优势给送到了校排球队打女排,一打就是八年,连大学都是以体育生的身份特招进去的。

武杨痛心疾首:“你看,没文化,还这么粗鲁,怪不得那博士看不上你。”

陶蓓蓓彻底炸了,好歹是个小姑娘,接二连三被打击,脸色涨的通红。

霍皙拍拍她的头安抚她,笑眯眯的。

“蓓蓓一点儿也不胖,是你们这些人没眼光。反正还小,也不着急,等一等,以后总有伯乐识我们这匹小千里马。”

“就是就是。”陶蓓蓓把头靠在霍皙肩膀上撒娇,挑衅似的对武杨抖眉毛。

霍皙还记得自己刚来北京那一年,人生地不熟,没朋友,那时候刚上高一的陶蓓蓓性情开朗,没心眼儿,一见到她,就跟在她屁股后边一口一个姐姐的叫,带着她在总后大院里转悠,告诉她卫生所在哪儿,礼堂什么时候有演出,食堂怎么排队,超市几点营业,所以霍皙拿这个小姑娘,真当亲妹妹似的疼。

中途陶蓓蓓去洗手间,包间里只留了霍皙和武杨两个人。

俩人都是人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武杨知道霍皙想问什么,霍皙也知道武杨想说什么,直接开门见山。

气氛先是静默了几秒。

武杨叹气:“这几年,在外头过的还成?”

霍皙静默几秒:“挺好的。”

挺好的。武杨听着真想拿面镜子给她照照。他想骂她,可是看看她那张苍白的小脸儿,看看她那双清澈的眼睛,什么话又都说不出来。

“你太要强。”

强的都让人恨的牙直痒痒。

霍皙避开武杨的话题,开门见山:“武杨哥,我爸他……还行?”

武杨脸色冷峻:“不好说,正月十二晚上送到医院抢救的,现在在京山后头的疗养院里,有两个多月了,身边有勤务员和一大帮医生护士伺候着,情况还算稳定。”

霍皙慢慢低下头:“是什么病?”

“已经动两次手术了,心梗。”

“……”

“你不去看看?”武杨试探问她。

霍皙垂眼:“我怕我去了,他病的更严重。”

那个他,指的是霍皙亲生父亲。

许怀勐。

家务事,不好劝,武杨琢磨了一会儿,又说:“好歹也是你爹,知道你俩关系不亲,怎么说也回来了,什么时候想去,告诉我,我让人给你安排。”

霍皙生硬说道:“我回来,不是为了看他。”

武杨笑了,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别有深意:“那你回来是为了看谁?”

霍皙转头看着窗外,赌气似的,有点恼怒:“回来奔丧。”

她说完,眼睛里好像迅速蒙上了一层水汽,虽然一直望着窗外躲闪别人的目光,但是武杨听出来了,那瓮声瓮气的鼻音,是为她爹伤心呐。

第三章

霍皙她爹是个官儿,而且还是个大官。

八十年代他爹和领导一起南下视察沿海经济线,霍皙她妈是她爹随行的外文秘书,名字叫霍梦狄,祖上是江苏人,八三年高考,小姑娘考上了北大的文学系,辅修外语,一次上头来人视察,霍梦狄代表系里的女学生站在校门口做迎宾礼仪,南方姑娘,面容姣好,生的通透又漂亮,落落大方思维清晰,还能讲得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和外语,一下就被秘书办的主任瞧上了,那时候对外交流,一直缺人才,细细的把她叫过来问了一番,才知道这姑娘会的还真不少,算是个文武全才。

于是干脆跟霍皙他爹许怀勐汇报以后,组织拍板,毕业以后,送了她和一批学生去北二外又学了两年西欧语系的语种,当成人才重点培养。

北二外学成之后,八七年,霍梦狄这才被特招入伍分到秘书办工作,正好归在许怀勐的后勤保障部。

小地方出来的人,对待这份工作甚是勤勤恳恳,许怀勐工作忙,天南地北的出差,霍梦狄跟在外头颠簸常常就是个把月,风吹日晒的,也从来没怨言,日子一长,不仅秘书办的人对她印象不错,连许怀勐也开始注意这个年纪轻轻的姑娘。

比如这姑娘肯钻研,做事认真,第二天要用的材料,哪怕是前一天晚上临时通知,她也得熬夜一字一句的给翻译出来。

比如她细心,很多他机要秘书想不到的事情,她都记在心里,并且做的无声无息,不邀功,不张扬,事事妥帖。

一次出差,深圳多雨,许怀勐腿上有旧疾,她提前向招待所服务员讨了热水,给他布好了要用的药,起身离开时意外与中途回来拿文件的许怀勐撞了个正着。

许怀勐长的刚毅,很有气场,两人在房间里面对面,小了他十几岁的霍梦狄有点不知所措。最后,只红着脸说了句首长好,就匆匆跑了出去。

望着小姑娘急匆匆的局促背影,许怀勐笑得很宽厚。

晚上他去和老战友叙旧,兴致很高,喝了点酒,司机送他回来,霍梦狄和司机把他吃力扛到房间里,司机是个二十岁的小伙子,看着首长不省人事,尴尬挠挠头,这……怎么办啊……

霍梦狄也为难,僵持了一会儿,让司机先把车还回接待处,给同来的赵秘书打电话,可电话打到一半儿,许怀勐就难受的跑进了洗手间。

霍梦狄手忙脚乱挂了电话,也跟着跑进去,其实许怀勐酒量不错,只是冷热交替,他不适应南方湿冷天气,感冒加剧,有点反胃罢了。

她拍着他的背,给他递水,语气关切又着急。

“首长?您哪儿不舒服?要不让医务室来人给您看看?”

许怀勐洗了把脸,透过洗手间的镜子去看她。

霍梦狄因为着急,脸颊红扑扑的,眼神乌黑清亮,她穿着朴素的白衬衫,长发编成了辫子盘在脑后,神情里,还真带了几分与平日里没有的娇憨。

许怀勐摆摆手,“不用,你去拿一件干净衣服,准备一杯热水,就回去罢。”

说完,便靠在窗旁的沙发上阖眼小憩。

不多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许怀勐睁眼:“怎么还不走?”

霍梦狄端着一杯蜂蜜水,臂弯搭着一件还湿着的米色军衬,咬着嘴唇,快哭了。

“您那件换洗的衣服让服务员下午给洗了……还没干呢……”

许怀勐失笑:“没关系。”

他起身去柜子里拿了另外衣服换,一边系扣子一边看她,眼神探究:“你好像很怕我?”

她跟了他一年多,工作能力不错,待人接物也很是得体大方,唯独和他在一起独处时,总是战战兢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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