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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水而眠(143)

作者: 漠兮 阅读记录

“吃不出啊。”她坦荡荡地回答,“就是一个感觉。”

“什么感觉?”

小姑娘勾勾手指,凑近他说:“吃肉的满足感。”

晏初水是有些不理解的,虽然他的饮食结构里并不缺乏肉类,但他对肉的渴望确实不算强烈。

“吃饭好比是睡觉。”小姑娘举出一个言简意赅的例子,“吃素就是盖上被子关灯,吃肉……”

“吃肉是什么?”’

“吃肉就是盖上被子嘿嘿嘿……”

“……”

很好。

晏初水瞧出来了,她已经满血复活了。

外表天真、内心乌黑的小姑娘,满脑子都是搞黄色!

“对了……”未免自己太过暴露,许眠还是假装问了一件正事,“特拍的最终时间是哪天,你还参加吗?”

“参加。”

“因为是《暮春行旅图》?”她咬着一只鸡翅问。

“因为不想被别人拿走。”他说。

晏初水对肉的兴趣不大,拿起一串绿油油的豆角,继续说:“只是最终拍卖不是拿钱去拍,而是拿物去换。”

“拿物去换?”许眠的鸡翅掉了。

晏初水艰难地咬下一根豆角,辣得直吐舌,“是的,吕珩让通过复试的竞买人各拿一件他没见过的东西参加拍卖会,以物竞物。”

不得不说,他对吕珩的了解相当到位。

一是麻烦,二是奇怪。

“他不是在收藏圈很出名吗,还有什么东西是他没有见过的?”许眠实在想不出答案,“而且东西的价值也不能太低,毕竟是拍卖,以物换物也存在竞争。”

她的理解没错,确实是这么回事。

以物竞物,远比以钱竞物更刁钻,更让人头疼。

大有几分赌对方心思的意味。

晏初水到底还是放弃了豆角,他抽出一张面纸,擦干净嘴角与手指,这才郑重其事地与她商量:“我倒是有一件东西,可我们必须回檀城才能拿得到。”

第九十八章 12点08分

PART 98

不要对坏人心怀同情,因为泛滥的善意也是一种恶。

——《眠眠细语》

回檀城的那天,气温降到了零下八度,南方的冬天又湿又冷,寒意从脚底钻进骨头缝,冷得叫人无处躲藏。

五小时的车程也因此拉长了时间,上午出发,到檀城时天色已有暗下去的意思。前排的殷同尘见老板神色泰然,大为吃惊,“老板,你现在不怕天黑了?”

晏初水淡淡地扬起嘴角,又立刻沉了下去,“害怕天黑?我只是讨厌罢了。”

害怕和讨厌有什么区别?

这是来自殷同尘的困惑。

但晏初水觉得,二者不仅有区别,而且区别大了去了,尤其是——

许眠坐在他身边啊。

他侧脸对她微笑,又强调了一遍,“只是讨厌而已。”

许眠揉了揉眼睛,她刚刚睡醒,还有些糊涂的样子,“那……不吃外卖呢?”

“讨厌包装盒。”

“晕血呢?”

“讨厌气味。”

“陌生人呢?”

“讨厌接触。”

“你姐姐呢?”

“……”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人还是许眠狠。

一句话,就把晏初水给扎穿了。

倒也不是故意要打他的脸,是因为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去找晏初林。虽然许眠觉得晏初水还是不见为好,可他却坚持那样东西只在晏初林一人手中。

既然他非要去,许眠也只能以此提醒他,世间的一切恐惧他都可以强装嘴硬,唯独晏初林不行,因为晏初林是将这些恐惧带给他的人,是一切的根源。

其实这些道理晏初水比谁都懂,他亲身经历过的恐惧,自己怎么会不知道?假如不是上一次遇见她,他的PTSD也不会再次凶猛发作。

但不发作就一定是好事吗?发作就一定是坏事吗?

似乎也未必。

他总是要面对的,不管能不能真正克服。

***

尽管志向远大,可操作起来还是得一步步进行,比如到檀城的当天,晏初水以休息为由,窝在酒店一步都没挪动。

第二天,他陪许眠去殡仪馆取方秋画的骨灰,安排下葬事宜。

第三天,他带着许眠回河边的小院收房子。

到了第四天,没有其他推诿的理由,他就打开黄历说今天诸事不宜。

许眠不想催他,毕竟她从一开始就持反对态度,只是这样耗时间,她有些心疼房费。以前嘛,她和晏初水有婚前协议,现在不一样了,花出去的每一分钱都有她的一半。

多住一晚上,浪费多少火腿肠啊!

于是乎,她觉得还不如她自己去好了。

对于她的想法,殷同尘是不赞同的,根据职场定律,干活是一定要当着老板的面干的,背着老板干活,那不是白干么!

“你老板不行。”许眠如是说。

她看得出来,晏初水还是畏惧晏初林的,可她不怕呀,她甚至可以掐着晏初林的脖子让她叫爸爸,与其让晏初水冒险,还不如她出手更快。

“你开车送我去,我们今天就能回家了!”许眠循循善诱。

殷同尘没有表态,还在犹豫。

没有双倍工资的加班,都是万恶资本家的剥削!

“你还想不想升职加薪?”她动之以情,晓之以利。

“我都已经是首席拍卖师了……”殷同尘刚正不阿地拒绝,一个正直的打工人绝不会被虚假的大饼迷惑。

“你是没有上升空间了,但还有下降机会啊!”

“……靠!”

殷同尘跪了。

***

精神病托管中心的护士对许眠的到访颇为意外,显然没料到在方秋画去世后,她还会再来这里。

“B区16床。”许眠说明来意。

护士流露出更为吃惊的表情,“你不知道她最近的情况?”

“什么情况?”

护士不知该如何解释,索性带她走出六层病房,来到那块勉强算是花园的空地,给她指了个方向。嵌着玻璃碎片的水泥围墙一路走到底,有一个简易的大水池,大约是用来浇花浇树用的,因为气温过低,水管上包着厚厚的塑料泡沫。

龙头出水正常,正啦啦地放着水。

零度以下的气温,水花四溅,寒意逼人。

而水池边蹲着一个人,正在用冰冷刺骨的流水洗头发,她的头发很长很密,湿润后黑得发亮,像一大片茂盛的海藻在水中浮沉。

她感觉不到寒冷似的,任由水流冲刷过后脑,蜿蜒而下。

大约是听到脚步声,她扭头向她们看过来,冷白的皮肤在冬日泛出淡淡的青紫色,一双眼瞳黑得像两个深洞。

假如曾经的晏初林是一个逻辑与行为都正常的精神分裂症患者,那么现在的她,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疯子。

是因为自己上次对她说的话吗?

许眠猜测。

下一秒,这个猜测就得到了证实。

晏初林猛地起身,既不拧干头发,也全然不顾湿发落在身上有多冷,她疾步冲过来,一把抓住许眠,她比之前更瘦了,十根手指一点肉也没有,薄薄的一层皮肤覆盖着骨头,异样的阴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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