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水而眠(91)
宗月一口气说完,定定地看向晏初水,她真心希望老板能弄明白一个情况,那就是,这个现状不是别人造成的,而是他自己。
末了,她又道:“还有,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只是你个人资产变成了她的个人资产,她甚至愿意把自己赚到的钱给你,让你拯救公司,这都是婚姻关系牢不可破的表现啊。”
“……”
晏初水感到脚疼。
被石头砸得稀巴烂的那种疼。
“那……车祸呢?”他捂着胸口,疼得直抽气,“我当时就怀疑那场车祸过于蹊跷,如果车祸也是她的计划,是不是可以证明她有过错?”
宗月拧眉想了想,“假如能证明车祸是她安排的,确实可以算作危害人身安全,不过……”她顿了一下,“车祸撞伤的不是她自己吗?”
“……”
好吧,这下晏初水连腿都没了。
他不得不承认许眠的厉害之处,她不仅是外表清纯内心乌黑,她还是外表无知,内心狡诈,这一件件、一桩桩,一环套着一环,毫无纰漏,堪称完美。
连苦肉计都有!
“你们看看她有多可怕,就这样,你们居然还让我把画交出去?”他瘫坐在办公椅上,阴森森的寒意钻心彻骨。
回想起重逢的那天,她打开房门,懵懵懂懂地啃着拇指,他低头看她,应该就是从那一刻开始走眼的吧。不光是走眼,还跳进了一个无底深坑,什么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婚姻是他晏初水一个人的坟墓!
自掘的那种!
“老板……”殷同尘心有余悸地说,“不正是因为她可怕,才劝你放弃吗?”
碰上一般可怕的人,尚且可以一战,但遇到超级可怕的人,最明智的做法不是趁早屈服吗?她能在晏初水这种疑心病十级的人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那几乎是无敌的啊!
这种情况下,有机会拿回八亿,不得跪地求饶,谢她不杀之恩啊?
然而晏初水是谁?
是疯子。
如果说许眠是无敌的,那么他对《暮春行旅图》的执着便是无敌中的无敌,算得上是要画没有,要命一条。
“我是绝不可能放弃的,她也休想拿走我的画!”
第六十一章 也就两百年
PART 61
那些杀不死你的未必会让你强大,只是对方想多玩一会罢了。
——《眠眠细语》
晏初水回家时天色尚早,窗外的阳光明媚充沛,照在整洁干净的画桌上,像是盖了一层淡黄色的细绢。
护工刚给许眠洗完头、擦完身子,小姑娘裹着厚厚的浴袍,半湿的长发垂在肩上,病娇娇地歪坐在卫生间门口的一张踏脚凳上。
因为活动不便,只是简单地洗头洗澡,就足足用了一个多小时,护工累得直不起腰,许眠自己也费力,中途为了方便护工,她一时弯腰过度,肋骨疼得仿佛又裂开一样。
明明被热水蒸了那么久,她的脸上还是毫无血色。
晏初水立在玄关处,看到她的时候,有一丝丝恍惚。
就好像……
护工正在清理浴室地面的水渍,听见男主人开门进来,连忙说:“先生回来啦,快把你太太抱上床,我得先把地面弄干,不然一会走路容易滑倒。”
这句话让他后背一僵,太太?他一下子回过神来。
站着一动没动。
许眠抬眼望去,他是既尴尬又抗拒,黑色的衬衣从西服袖口中探出半寸长度,紧贴着他的手腕,两个拳头攥得紧紧的。
怎么?知道了她的真面目这么害怕、这么紧张?
她可是他的太太呢!
小姑娘粉唇一翘,冲他张开双臂,嗲声嗲气地说:“初水哥哥,你快抱抱我,这里好冷啊!”
“!!!”
晏初水下意识瞪向她,眼神里写满了——你在开什么玩笑?护工不了解他们现在的关系,她自己心里没个数吗?
还、还抱抱?
许眠偏偏视而不见,继续哼哼,“快点呀,人家腿都麻了。”
“你——!”
他压低声音,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墨色的眼瞳气得快要迸出火来。
护工不明情况,还在浴室附和,“先生是抱不动吗?”
“不会吧?”许眠啃了啃手指,懵懵懂懂地问,“你该不会真的不行吧?”
“???”
她一边好奇一边目光下移,意有所指地盯着他身体某处,莫名的,他又想起了宗月那句“假定晏总你有生理缺陷”……
这都是些什么鬼?!
行不行的,她难道不知道?
见他气得咬牙切齿,许眠倒有点小心疼,当即大声为他证明:“初水哥哥,你超级行的!”
“……”
晏初水石化了。
小姑娘蹙眉叹了口气,他可真是难搞,说他不行他生气,说他超级行,他也不高兴,那要怎么说呢?说他一会行,一会不行?
她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口。
这下晏初水不犹豫了,一秒上前将她打横抱起,趁她没有再说什么要命的话,直接往卧室狂奔。小姑娘依旧是轻轻软软的,靠在他怀里像个玩偶似的,她相当自然地圈住他的颈项,细白的手臂贴在他的皮肤上,温热的烫。
她身上沐浴露的香味十分熟悉,好像和他用的是同一款。
他的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
许眠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尔后甜甜一笑,“谢谢初水哥哥!”
“……”
晏初水的嘴角微微抽动,他觉得今天的许眠比昨天更可怕了!
但是——
他要稳住!
走进卧室,关上房门,晏初水将她妥帖地放在床上,后背塞好靠枕,又拽过毛毯盖住她的双腿。
从公司离开前,宗律师给了他一个建议,要想与许眠离婚,必须拿到足够的证据,证明所有的事都是她事先计划好的,那么才能以骗婚为理由起诉离婚。许眠不可能是单人行动,所以从她口中问出合伙人至关重要。
他问宗月什么样的证明才算证据?
宗月递给他一只微型录音笔。
此时此刻,这只录音笔正静静地躺在他西服内侧的口袋里。
“那个……”他站在床边,低眉俯看她,许眠靠在床上,手里绕着一缕碎发摆弄,看起来心无旁骛的。
“和你谈谈画的事?”他问。
“好呀!”小姑娘当即抬头,“你想通了,打算把画卖给我了?”
明知她的天真灿烂都是假象,可一与她对视,晏初水依旧心底一软,总觉得她应该不会真的那么可怕。
或许、大概、可能……
他轻咳一声,婉转地说:“也不是不行,只是我还有一些事没想明白。”
“什么事?”她双眸清澈,像是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晏初水心中暗自一喜。
“宏德那张赝品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怎么能画得那么好?”他抛砖引玉,先问出一个擦边球。
床上的小姑娘歪头想了想,迷惑不解的样子。
“初水哥哥,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有点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