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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经(5)+番外

她干笑了两声,然后调到另一个台。

正赶上印度神油广告,一个又柔又弱的女声在那儿哀哀地诵读伊塔米德的诗,“我要你,我的爱,像疾风一样到来,来耕耘我的身体,至少给它三次灌溉。”

钟汀尴尬地摸摸鼻子,“电台这样不景气了吗?这个时段怎么都是卖药的。”

最后终于调到一个没有广告的波段。

是一个情感咨询栏目。

一个女人声泪泣下地控诉她丈夫婚后不分担家用,对她不冷不热,这也就算了,最近她发现他心里还竟然亮着一个白月光。她本来以为自己是家里的太阳,没想到是一个100W的电灯泡。

这是一个找骂的节目,主持人的作用就是全方位多角度地辱骂听众,这次倒很仁慈,只是劝热心听众赶快分手,“你就算是太阳,也是当初后羿射掉的那九个中的一个。别等着人家射了,赶快自己陨落吧。”

钟汀关掉收音机,专心致志地吃她的山楂。

这世上凡是跟人四处控诉的,到最后都是不会分手的。

回到家,钟汀洗漱完穿着黑白格子睡衣躺在床上看天花板。

她习惯穿长袖长裤睡衣,即使是夏天。

她告诉路肖维,她今天太累,她要一个人睡。

睡到一半,突然做起了梦,噩梦。

梦里是高二体测,一圈人里,她的肺活量最低,只有1800,搁往常她测完就走人,低点儿也没人知道,可偏赶上那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说她呼气方式不对,让她再测一次,她拼了全力去吹,连脸都憋红了,大脑半空白,几乎站立不住,可数值一直停留在1800上不见升高。

实在丢人。

她觉得自己是憋醒的。

眼睛半开半合中听见另一个人的心跳。从蚕丝被里伸出手去摸那人的脸,鼻子很挺,眼窝很深,耳垂也是很熟悉的,于是眼睛也懒得睁开,维持着刚才的姿态,任他动作。

路肖维小时候得过哮喘,为此去练了游泳,不过到初二他便不参加任何比赛了。钟汀认为他不走职业是很明智的选择,他的先天条件并不算十分好,腿太长了,真正适合游泳的身材是菲尔普斯那样的五五分。

他最好的成绩是全国青少年马拉松游泳比赛冠军,不过那个比赛只举行了一届便没了下文,因为第二届参赛的人数没到要求,毕竟公开水域不比游泳池,不仅有可能被水草绊住,还有可能遇到鲨鱼,而且一万米一气游下来还是很考验体力的。

组委会后来还给路肖维打电话,让他再去参加一次,他拒绝了。

于是他成了这个比赛历史上唯一的冠军。

一个能游马拉松的人,通常肺活量很大,且耐力很好,好得可怖。

这天月亮很大,月光透过窗帘照进来,卧室好像黑色墨水被水刚浸了一般,灰黑且混沌。

她闭着眼睛,想起以前看过的一本十八禁,是个男人写的,只能是男人写的,主题比“通往女人灵魂的通道是vagina”还要恶意得多,那书的主角是武曌,这个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最终同意让位李氏,是因为她的男宠威胁她要自宫。

书里,这位女皇帝向宫人炫耀,“此畜物独我能当之,然几死者数。若汝等,死已久矣。”

真是天赋异禀。

钟汀一介凡人,并无此等天赋,只觉得同样头目森森然。她早就做好了疼的准备,但没想到这时间如此漫长。

她或许应该掉几滴眼泪下来,有一次她因为困倦流了两滴泪结果他温柔了许多,可她现在不困。她固然泪腺发达,不过为疼而哭是很丢人的。她不惯自己这个毛病。

后来昏昏沉沉又做起梦来,梦里灰黄一片,一个女人抱着福尔马林的标本笑,露出细而雪白的牙齿,笑容森然却又不乏满足:他到底是属于我了。

醒来背后发凉,去握他的手,手心温热,他现在不也是属于她的么?

她睡得晚,却醒得早。

披了衣服靠在床头去摸他的脸,觉得这人长得确实很好,鼻子眼睛嘴巴无一不好,有做拆白党的本钱。

就算她要赚钱养着他,也不算亏。

她没有赖床的习惯,洗漱完穿着睡衣在厨房磨刀。她坐在一张矮方凳上,刀刃和磨刀石发生摩擦,刀光火石间,她竟然有一种杀伐决断的错觉,仿佛她握的不是一把菜刀,而是一把□□。

刀架上最贵的刀是一把重房作锻地牛刀,路肖维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不过用得最趁手的是她手上这把刀,一把几十块的湖州菜刀。

这一幕被路肖维收尽眼底,“我总有一种感觉,我或许会死在你手里也说不定。”

钟汀回过脸去看他,他还穿着一身藏蓝色睡衣,睡衣最上面的两颗扣子开着,头发蓬松,是没梳的样子,他一只手抄在睡裤口袋里,另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夹着香烟,在那儿深吸缓吐,烟雾让他的脸变得不那么真切。如果他没抽烟的话,或许她会以为自己在梦里,梦里他才十八。

十一年过去了,这个人还是回到她身边了。

再遇到的时候,他当然不是留着一片空白等她描画,可这副浓墨重彩的油画确实是她盖的章。别人曾在上面挥毫泼墨有什么要紧。

人应知足,知足常乐。

“像我这样的贞洁烈女是要择一而终的,谁盼着你死,我也不能盼着你死啊,你死了我不就守寡了?”

他拣了一把餐椅拿到她旁边,很随意地坐了,然后很认真地垂下头来看他,他没戴眼镜,所以看向她的眼神显得欲说还休十分深情,可他看个玻璃杯也是那副眼神。这眼神做演员当然是好的,但要去生意场上同人厮杀,还是遮起来比较好,毕竟面对的大都是男人。

所以他常年戴一副平光镜。

路肖维公司发了那么多通稿,通稿上绝对不会写路总的一副白水牛角镜架要几十万。

他不喜欢说谎,可也不喜欢言无不尽,只说有保留的真话。

不过他抽中南海点八是真的。不光朴素,还爱国,身体力行支持祖国的烟草事业。

那烟圈几乎要喷在她脸上,她仰着头看他,“吸烟有害健康。”

“油烟也有害健康。”

“人可以不抽烟,但不可以不吃饭。”

“但你可以不做饭。”

她想说我不做饭你吃什么,后又想起他可以吃食堂。

路遇的食堂是网红食堂,许多记者都去那儿打过卡。

她的刀早就磨好,她站起来能看见他头顶的脑旋。

“赶快去洗漱吧,洗完吃饭。”她突然想去摸摸他的头发,可手停留在头顶又收回去了。

他很讨厌被摸头。

很久很久以前,她从背后摸他的头,结果是她的手腕骨折了。

手腕留了疤,越来越淡,如今淡得竟然看不见了。

她同钟教授说是自己骑车摔的。

对于这房子,钟汀做的最大的改动就是把厨房和饭厅打通。

尽管没有任何科学依据,但她坚信饭要挨着炉灶吃才能最大程度地保留饭香。虽然厨房加餐厅加起来将近四十平,但在钟汀不断地添锅加碗下,依然显得满满当当。为了安放那个直径六十六厘米的竹蒸笼,她买了一个只有饭店里才用的大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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