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医香(335)+番外
沅真静静点头,看向远黛的目光却已带了深深的怀念:“我记得,这首词,是当年小姐偷偷念了给我们听的!小姐还说,这诗,是先静慈太后当年亲手抄录给王爷的!”
远黛默默。当年,她还只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女,快乐而无忧,那时候,她最大的喜好,便是趁着她父王不在府中,悄悄溜到他的书房乃至卧室,兴致勃勃的寻觅她父王的那些情感秘密。为了这个,她没少被责罚,却仍是屡教不改。
这样无忧的生活,最终终结在她十三岁及笄那年。那一年,她从他口中得知,她并非他的亲生女儿。一切的理所当然,所有的撒娇刁难,就此落下了帷幕。只因她知道了,原来她并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于是她就知道了……原来……其实……她与沅真、与云裳,从根本说来都是一样的。所不同的是,她合了他的眼缘,所以,她最终成了他的女儿。
那一年,天塌了、地陷了,从此她开始沉静下来,开始想成为他的骄傲,让他不会为当年的选择而后悔。可是那时候,对他,已经太晚了。两年,甚至还不到两年,他已撒手而去。
不自觉的叹息了一声,远黛慢慢的道:“亏你还记得这些!”
静静注视着远黛,沅真重复的低声吟道:“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不无疲惫的朝她摆一摆手,远黛淡淡道:“回去吧!”说过这句话,她也不等沅真言语,自己却转了身,步履稳定的往绿杨苑走去。
没有出声叫住她,默默在原地站了片刻,沅真这才轻轻吁了口气,慢慢往外走去。
神思不属的回到绿杨苑内,远黛甚至都没多看一眼屋内的百里肇,既不行礼,也不言语,只径自的在桌边坐下了,却是眼神涣散,神色怔忡恍惚,倒像是没了魂儿一般。
见她如此,百里肇倒不由的怔了一下,当下抬指轻轻叩击了桌面几下,试图引起远黛的注意。而远黛也果然听到了这几声轻叩,茫无焦距的抬眸看了百里肇一眼,却只片刻,她便又重新的垂下了眸子,面上神色却仍是初时的怔忡恍惚。
百里肇心下愈发不解,索性抬起手来拍了一拍她剔透如玉的粉靥:“远黛……”被他这么一拍,远黛才陡然的回过神来,目光落在百里肇面上时,这才算是有了些表情。墨眉不期然的轻轻一扬,百里肇道:“沅真都同你说什么了?竟能让你如此?”
轻轻吐出一口气,远黛慢慢的道:“倒也没说什么,只是一些从前的琐事罢了!”
百里肇闻声,自然知道远黛这是不想多说,微微颔首之后,他道:“你若不想说,不说也罢了!只是我希望,沅真的事儿,就此不要再有什么变故!”
摆一摆手,远黛叹气的道:“对于这一点,王爷尽可放心!”这么说着的时候,她却又忽然想起了沅真才刚说的那一句话:我相信岳尧,我相信他会好好待我……
而在不久之前,百里肇也曾对她说过与之恰恰相反的一句话:我就这么让你不放心?
忍不住的又叹了口气,远黛忽然道:“沅真……她说她相信岳尧会好好待她……”
百里肇一怔,旋苦笑摇头:“远黛,你究竟想说什么?”
这一问,却是恰恰问中了远黛的要害,事实上,她自己也都不知道,她究竟想要说些什么。许是想起从前之事的缘故,此刻的她,竟心神恍惚到难以凝神静气,脑子里,更是混乱成一团。深吸了一口气,她努力的想让自己镇定下来。
见她面色难看,百里肇也不由的皱了眉,随手将桌上冷茶推了给她:“先喝口水!”
茶是早已冰凉了,纵是最最上好的洞庭碧螺春,一旦泡的久了,茶水冷了,喝在口中也是一样的苦涩。然而这一盏冷茶、苦茶喝了下去,却让此刻的远黛精神为之一振,脑子也清明了许多。静静出神了片刻,她却忽然道:“这茶可真是难喝!”
听她这么一说,百里肇倒忍不住的大笑了起来,极是自然的抬起手来,他轻轻抚上远黛的秀发,轻柔而怜爱:“相比起来,我倒更喜欢你迷迷糊糊的样子!”
正文 第十六章 南与北
本欲闪开他轻抚自己长发的手,然而不知为何,远黛的动作只做了一半,便又止住了。静静出神一刻,她莫名的道:“人这一辈子,难的不是一时糊涂,而是一世糊涂!我有时候会想,若能糊里糊涂的过完这一辈子,其实也真是一种福分!”
不意她会说出这话来,百里肇也自怔了一怔,而后却摇头道:“既然知道这个道理,你便装一装又如何?或许装的久了,就真糊涂了呢?”
没好气的嗔了他一眼,远黛道:“糊涂了其实真不可怕!可怕的是,糊涂了许多年之后,一朝忽然清醒,那也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说着这话的时候,她却那么突然的便想起了自己的生身之父凌昭来。他——岂不正是那个糊涂了多年、视而不见了多年,却忽然眼前一亮的人吗?直到现在,远黛也仍能记起真相大白的那日,凌昭那震惊欲绝的面色。
等她将思绪拉了回来的时候,她才忽然意识到,在这段既不算长、也不算短的时间里头,百里肇竟没说过一句话。这个念头陡然的滑过她的思绪,让她忍不住的抬起眼来,看向百里肇。这一刻,百里肇的神气颇有些古怪,似是恍惚,又似是惘然,平日沉邃如潭的双眸之中,更是隐隐的透出一种……一种恨意……
恨?他恨的……究竟是谁?究竟又是什么事?
这个念头倏忽的闪过远黛脑际,让她不觉的沉思起来。
萧后?该不至于!不管如何,萧后总不是他的亲生母亲,而作为百里聿的生母,萧后一心为百里聿着想,甚至时不时的做出针对百里肇之事,也是人之常情。不足为怪。
人心,本就是这个世上最难测度之物。同母所生,尤且不能一视同仁,而况这等情形。
排除了萧后,再想后宫内的其他妃嫔,远黛更觉全无可能。
百里肇,从来不是个全无戒心、胸无城府之人,否则的话,他也不能从宫廷之中安然脱身,并在太子之位上稳稳的坐了那么久。凌压了所有他的兄弟。甚至可以这么说,在他人生最为巅峰的时刻,他的声望已远远超出了登基近二十年的延德帝。
延德帝?这三个字骤然跳入远黛脑海的那一瞬间。却让远黛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只是瞬间,却已让她手足为之冰冷。
不知什么时候起,百里肇已恢复了常态,眸光似笑非笑、似嘲如讽的凝视着远黛,他叹息的道:“娶一个太过聪明的女人。果真是一件极为要命的事儿!即使你什么都不说,也还是不能保证会不会有那么一天,她想着想着,就忽然全明白过来了!”
远黛听得也自苦笑起来。即便她心中对此原本只是疑心,但到了这会儿,听了百里肇这话。也知自己已猜的不错。无奈的摇了摇头,她道:“好些年前,义父便对我说过。为人莫要太好奇,与己无关的事儿,切记不可胡乱猜测,如今想想,他这话说的还真是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