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再许芳华(1055)+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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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君府的正院这时一片混乱。
今日朝早,大君悄悄出府,坐了一辆毫不引人注意的青漆车,在暗卫们的护持下前往京郊别苑,才一出城,即遭突袭。
虽恰巧有巡城卫解救,将刺客一网打尽,但大君却被一剑刺中手臂,本不是致命伤,却中剧毒!
薛东昌身上还备着苗石陌从前以防万一交予的百解丸,暂时克制了毒性,大君神志尚且清醒,可那“见血封喉”之毒却并未清除,必须及时服药解毒。
薛统领自然一早就晓得大君要用苦肉计,而且有苗石陌在,不怕这名头吓人的毒药,所以他并没觉着有什么大不了,甚至还有闲心在揭下澜江公的蒙面后,冲人冷笑两声,用剑鞘抽了人两下泄愤。
可是当把大君送回府邸后,竟被告之苗石陌已经去了清河,远在百里之外。
“殿下,你想干什么!”闻讯而来的孔奚临大为火光,也不顾大君越来越苍白的脸色,一个箭步抢到榻前:“你明知道,你明明知道!苗石陌一定是被你遣走,你究竟想干什么!”
“小五,眼下哪是废话的时候,我立即传良医正,你快去公主府,请晨微姑娘过来。”薛东昌说着话便要拔足往外。
“东昌站住。”却被大君虚弱无力地喝止。
他的额角已经汗湿,嘴唇也渐渐泛起苍青,显然刚才服下的百解丸药效已经不敌毒性。
大君抽离正被薛国相扣指听脉的手腕,冷静地说道:“我谁也不见,立即去请五妹妹来。”
“原来殿下的苦肉计不是要演给贵族群臣看!”孔奚临语气尖锐,讽刺之意已经难以摁捺。
便连薛国相都是重重蹙眉,目光平静的盯向大君,但是他没有问话,似乎不需多问,已经料到了大君的想法,过了十余息,才缓缓摇头:“殿下决意如此?倘若王妃不愿给予解药……”
“有劳国相,倘若是这样的结果,将她母女二人安然送返楚州。”
“疯子!”孔奚临显然也明白过来,他一把推开呆怔当场却刚好挡在身前的薛东昌,几步上前,似乎是想去扯大君的衣襟,半途却颓然垂手,而是撑在床沿上,两眼泛起湿红:“三郎,你听好,记得我现在说的话,你最好说服苏五,倘若她能看着你死,我决不让她活着!”
“东昌,扣下奚临……记得我之令下,倘若我不治,皆为庆氏大逆不道,与旁人无干。”大君说完这话,唇上的苍青之色更重一分,他似乎已经无力靠在引枕,身子往下滑了一滑,微微阖目。
五妹妹,倘若你依然不肯谅解不肯接受,那么就此了断吧,可我说过,只有我死,才会放你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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旖景当听新厥好容易才哽咽着禀报大君中毒,命悬一线时,也须臾就明白过来昨日那番“临别叮嘱”的深意。
疯子!她与孔奚临看法再度惊人一致。
而来请她的是薛国相,这时正候在绿卿苑外。
在这之前,薛国相已经下令,让薛东昌将情绪激动的孔奚临扣押。
而这时,他也打发了紧随旖景的侍女。
往正院去时,薛国相只说了一句话:“王妃,殿下交待在先,倘若他不治,令我将王妃母女安然送返楚州……王妃,殿下他是做错了许多事,可我必须提醒王妃,殿下从没想过加害你,希望王妃,慎重斟酌。”
旖景知道,在薛国相面前一切伪装都没有意义。
“那么倘若他真不治,国相可会依令而行?”她只是轻轻地问。
薛国相一路沉默。
直到正院之前,才说一句:“我会,但是王妃,倘若你真做此抉择,相信今后也会难以安心,殿下他,也算达成所愿了。”
这么记住,也是一种方式。
旖景闭目,顿住脚步。
“王妃,我其实一直不看好你留在西梁,而此事之后,我越发确信你留在殿下身边是祸非福,所以若有可能,我希望王妃平安归去。”这也是薛国相虽然洞察实情,却一直袖手旁观的原因。
他驻足在阶下,目送旖景笔直的背影没于垂落的锦遮之后。
薛东昌这时已经将正院所有的奴婢、暗卫尽数打发,只剩他自己焦灼难安的踱步,追问看上去无比镇静的国相:“叔父,应当不会吧,殿下如此相待,王妃她……”
“我不知道。”薛国相摇头,再摇头:“东昌,快去请晨微姑娘来此,以防万一。”
而这时,旖景已经步入空无一人的屋宇,绕过隔扇,她看见已经痛恨了许多日夜的人安静地半靠在榻上,似乎是感觉到她的接近,用力睁开眼睑。
虞灏西,我也觉得我们是该了断,那么我们,就此绝别可好?
☆、第六百五十三章 只愿陌路,不拖不欠
濒临死亡的感觉并不好受,大君殿下这一回清晰的感觉到从伤口处滋生的麻木僵冷,一寸寸地逼噬向他的胸腔,耳畔陷入死寂,震荡听觉的唯有他一声慢于一声的心跳,他想,也许孔奚临那句疯子的评价十分贴切,从他瞪大眼睛亲眼看着孔氏狰狞的逼杀母亲时,无师自通地明白了死亡与绝望的涵义之时,执迷与疯狂就此深植血液。
人心险恶,他在襁褓时就已经明白。
而软弱无能与哀怒无奈,他再不想重温。
他要为所欲为强大高傲地活着,决不愿将命运交付别人掌握,所以,他必须争取一切想要的东西,妥协与认输不应占据他的命运。
可是现在的他似乎有些明白过来,天下最难征服的不是权势与地位,而是人心。
如果今日就是他生命的终结,那么回望时不会有太多遗憾,因为他想要达成的大多已经如愿,他让杀母仇人付出应有代价,他让背弃母亲的生父追悔莫及,他回到了母亲其实念念难忘的故国,他替西梁夺占下浩靖险关,就此迈出逼击北原的关键一步,他亲手布下了针对两姓的灭亡陷井,西梁王权眼看即将一统,三姓执政的历史就此成为过去。
如果他活着,王位归属不会有别的可能。
所以,他没有遗憾。
可是他明白,他依然没有得到那人的真心。
她仍在逃避,即使有时会冲着他展开笑靥,大抵也是因为寄人篱下的无奈。
她在奉承他,这是多么讽刺的一件事。
就算她这时已经不记前事,虞沨再也不在他们之间,可他依然不能改变咫尺天涯的隔阂。
他也许应该更耐心一些,给她更多时间,可他知道时势已经刻不容缓。
三盟执政一旦废除,庆、胡二氏连根拔起,接下来就是他被封储君,同时姻缘一事也会正式成为议点。
他必须要让她做出抉择,心甘情愿以他妻子的身份留在西梁,从此与他携手并肩。
可是他很清楚,她对他与生俱来的防备与排斥并没有消解,她对他的行为并不能释怀。
能怎么办呢?
纵然旖景失忆不在他的计算,以致从一开始事情就往不在掌握的方向发展,但让大君郁怀懊恼还不仅这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