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再许芳华(1117)+番外
是以,灭口的最佳时机只能是在昨晚。
利贵与张明河都是庶民,张明河就算是个小富,也不可能有贵族官家的排场,府中不会有护卫,香河的宅子也没有太大规模,最多就是十余仆妇,几个丫鬟小厮,陈相觉得毫无压力,认为府中武师足能得手,根本不需向天子求助,动用暗卫杀人。
实际上天子也根本不觉得处理两个庶民需要他亲自安排。
这世道虽有死士,但这些人却非普通贵族能够大规模蓄养——虽有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之说,但真能为了钱财豁出性命者却少之有少,成为死士者,大多是些重犯,一旦落网难逃死罪,逼于无奈,抑或是想争取前程彻底脱罪,抑或是有亲长子女需要养活,才会铤而走险,一般来说,能得死士效忠者不仅有财,更得是权重势大。
陈相不可能养有死士,身为臣民,蓄养死士本身就触犯国律,天子不会应允。
天子在潜邸时为谋大位,当然蓄养了一批,但他既已登位,这些死士便能转暗为明,成了天子心腹,大多成为暗卫,以备天子“不时之需”,不需要再隐藏身份。
轻易也是不能动用的。
这就是说,陈相安排去香河灭口之人都有籍可察,又不可能全部都能舍身亡死,一旦落网,重刑逼供,便会有人供出相府,就算这些人都不招供,也会被陆泽追察到相府头上。
陈相压根不以为他的行动会失败,训练有素的武师会对付不了一帮普通仆妇,还能让利、张两个逃出性命。
这日早朝,陈相尚且心安,可当他回到相府得知派出的人手无一得返,甚至派去监管的心腹总管也没有踪影时,心里才忐忑起来,等了一阵,依然没等回半点消息,这才打算入宫告之天子事有变故。
而这时,利、张两个已经被提到慈安宫内,“姗姗来迟”的卫国公非但没有受到半句诘问,甚至未曾获准进入,天子显然已经没空搭理他了,卫昭十分抱歉地转达了天子取消诏见的御令。
卫国公便也像个没事人般折返京卫司,他才出了正阳门,就见陈相满头冷汗迎面而来,两人竟然还客套寒喧了几句,固然是一个气定神闲,一个心不在焉。
陈相听说卫国公本是得诏,却未见圣驾,心里也晓得有了变故,冷汗更是汹涌。
而慈安宫里,才刚死里逃生的利、张两位也是胆颤心惊,匍匐在下,视线里只有各人的衣裾裙角,眼睛都不敢抬一分。
张明河心里自是平静,却得装模作样。
利大舅却是实打实的魂不守舍——昨晚那场凶险经历彻底粉碎了他封候拜爵的美梦,想着就算逃得性命,陈相与卫国公只怕都放不过他,别说荣华富贵,也许最终仍会小命难保,一时万念俱灰。
还是张明河尚有几分冷静,与利大舅分析:“陈相必是得了圣上授意,咱们便是有十个脑袋,也不敢将他招供出来,当然,更不能承认杀人嫁祸之事,开罪了太皇太后也是一条死路,眼下之计,唯有推脱全不知情,或许还有生机。”
于是乎,这时两个匍匐在地都是大喊冤枉,咬牙不认是他们指使舞伎勾引吴籍,并授意凶犯毒害,只称是为商事去了香河,险险被人刺杀。
天子固然松了口气,但他也知道即使利、张二人没有招供,身陷刑部的“杀手”们也是个难题,当初他为了让计划顺利实施,只安排了一个心腹插手——便是那个落毒的小伙计。
这时利、张两个拒不认罪,小伙计势必会再受刑,这个心腹怕是保不住了。
果然,满心不耐的太皇太后刚让内宦将利、张两个带走,就有陆尚书遣人通禀,凶犯触壁而亡。
这下都不需要大长公主与旖景两个多话,太皇太后就冷笑出来:“当真奇妙得很,凶犯起初受不住重刑,陆泽亲易就能从他口中逼问出幕后主谋,眼下这凶犯再被逼问,竟然有了求死的决心,不怕死而怕痛,这凶犯还真是与众不同。”
天子握拳,眉心蹙紧。
太皇太后这时当然心中亮堂,天子的神色已经说明一切。
“祖母,依朕看来,卫国公果然无辜,永昌候更是清白,廷益也是被人陷害。”天子起身:“朕打算亲审那伙凶徒,拷问他们是被谁指使。”
这当然是天子暗示“妥协”——此事到此为止,关于“贪赃枉法”与“仗势欺人”那两桩也依“陷构污篾”审结,慈安宫也不需再追究吴籍案,天子亲审之下,那几个凶徒当然都会重刑而亡,背后主谋扑朔迷离。
天子这就是间接承认,这事是他一手策划。
因为他就算不认,太皇太后真要追究,也会揪出陈相这个罪魁。
太皇太后深深看了一眼天子,没有反对。
她并不希望这时与天子过多争执,相比不依不饶的追究,能息事宁人固然最好。
但太皇太后心中自然也有怨气,谁也不喜欢被人算计陷害,更何况那人还是亲孙子。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一切都在虞沨计划之中,这一局小胜,但仅此程度,自然还不足以让慈安宫笃定废位之心。
一朝闹剧就此落幕,利、张两个并没再扣押刑部,得以归家,张明河自是“无忧无虑”,利大舅却十分忐忑,一夜惊险,朝早赶路,但到正午他却没有胃口用膳,卫国公却突然来访,提出建议,让利大舅回去祖籍,以耕种为生,终生不再涉足锦阳,他至少能保利大舅立命安身。
利大舅再无任何不满,长舒口气,甚至不愿再锦阳耽搁半日,只对利姥姥交待了一声,就收拾行囊如同丧家犬般溜走。
而这日午后,黄氏也得到了一条让她烦躁不已的消息——张姨娘又要回来了。
表面上的说法是八娘婚事将近,但黄氏哪能不知吴籍案,眼看张明河安然无事,张姨娘又“咸鱼翻身”,她立即想到事有变故。
算计落空,黄氏咬牙不已,但这桩事件她不过就是在太后跟前谏言,并没过多插手,还算隐藏在暗。
而慈安宫里,太皇太后当然是竭力挽留大长公主用膳,膳后,旖景告辞,太皇太后仍然不放大长公主出宫,借此机会,要与这位小姑子兼表妹促膝谈心,彻底解开心结。
“我知道上元为了六娘的缘故心生芥蒂,不过上元,我的确没有行逼迫六丫头的事,兼着今日这桩,我也彻底明白了,这桩桩件件,无非是为了挑唆咱们生隙。”太皇太后态度十分真诚。
大长公主也不再如同上回一般不冷不热,拍拍太后膝头:“五嫂也太小看了我,我哪会真以为你口是心非?便是六丫头,别看她年纪小又是个闺阁女儿,心里也明白得很,早看出庚帖与传言两桩事是有人想要挑唆矛盾,她之所以答应嫁去陈家,也是为了将计就计,果然,就引出了今日这桩。”
太皇太后大是惊讶:“我正不解,六丫头怎会情愿,竟是为了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