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今天过来就是串串门,没别的目的,祁生估计就屁颠去了,他篮球打得好,高尔夫也是一绝,天生运动神经发达,但他今天是带媳妇来扩展社交,顺便炫妻的,所以就说想陪二舅奶,不去玩。
二舅奶笑眯眯的,还给祁生抓了一把糖果。
那个戴着眼镜一脸严肃的二舅妈冷哼一声,“巧言令色,非君子之道。”
祁生抬头,苦了脸,“二舅妈,您别念了,您就快和舅爷爷一个德行了,二舅舅也没像您这样严肃啊。”
二舅妈脸更冷了,“坐没坐样站没站样,跟长辈说话也不端正,嬉皮笑脸,没正行。”
祁生:“……”
慕曳勾了勾唇,笑着看狗子被二舅妈训成丧头丧脑的样子。
二舅妈懒得说这个小混蛋了,看向小混蛋的媳妇。
说:“你叫什么?”
慕曳还没说话,祁生就帮媳妇回答了,说他老婆叫慕曳,爱慕的慕,摇曳的曳。
“是不是特别诗情画意?”
二舅妈:“这解释不端庄,以后少这么说话。”
“君子敬其在己者,而不慕其在天者,是以日进也。”
“莫嫌荦确坡头路,自爱铿然曳杖声。”
说着,看向慕曳:“你做什么的,学哪个专业的?”
祁生嘴角抽搐了下,跟老婆使眼色,他无能为力,二舅妈就是这样,天生一副老夫子的模样,非常古板严肃爱较真,且一颗红心长得过分正直,不曲不倚,看特别看不惯像他这样的。
比两个舅爷爷还难搞。
这回是他连累媳妇了,二舅妈估计看他不顺眼,对他印象坏,所以也怕他媳妇有样学样,是不是跟他一样不靠谱,才找话考察的。
慕曳从前在红楼里扮演了黛玉一回,那是真正的古代才女,对付二舅妈这样的女人,软硬都不行,但拿出黛玉的模样,最是合适。
她倒也干脆,就装一副黛玉的样子,轻声说:“刚毕业不久就嫁了阿生,暂时没做别的,学的油画艺术专业。”
二舅妈看她样子是极其喜欢满意的,这姑娘仪态气质好,人看着舒服,比起阿生这个小混蛋要强上不少,但她还是说:“有空多念念书,也要找个工作做,不是嫁人了老公也有钱就不做事,向你婆婆那样的,一辈子都没自己的目标,活得不踏实。”
“女人肚子里要有自己的东西,要有知识有文化,有自己的一套价值观,不要跟小混蛋学。”
慕曳点点头。
她面上看着平静,但对周家还是挺意外的,也不讨厌。
祁生就帮老婆说话,“二舅妈,我老婆挺厉害的,她是个才女呢。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都行,对不对啊老婆?”
慕曳:“……”这真是滤镜太厚还是吹过头?
他只见过她画画写字,其余的一概不知,就敢瞎吹???
这狗子真是胆子肥了。
几个舅妈和二舅奶也以为小混蛋在胡吹,这小子根本不像姑奶奶的亲孙子,从小就不靠谱得很。
大舅妈怕吹过头下不来台,就打圆场说:“王大厨也该做好了点心,我们吃点东西喝点茶慢慢说。”
她一说话,二舅妈就没再说。
她平时情商低一点,都是靠自己大嫂提点打圆场,只要她一说话,她就知道是在暗示自己该闭嘴了。
几个女孩围绕到慕曳身边,跟自己奶奶夸,说大表哥嫂嫂真好看。
十几岁的女孩子最是爱美,看小嫂嫂长得跟仙女一样,就偷偷问她平时用的什么护肤品,穿衣打扮之类的话题。
很快厨房那边也把点心送上来了,一众女人小孩就一块吃点心喝喝茶。
这才过去十几分,聊得正热闹,突然书房一阵砰砰响,一个老人家的声音怒喝:“狗屎,狗屎,这是狗屎!你也好意思说?”
“大哥,君子动口不动手,息怒息怒……”
“君子还不骂粗话,我今天就骂了!这是什么破玩意???”
二舅□□疼地扶额,站起来说:“我去看看,今天书法协会的人拿了一叠作品,来请他俩品评,又兴致上来当场斗起了书法,折腾一整天还没完。”
自己大嫂已经不在了,家里就她一个女性长辈,偏偏他们一大家子是不分家的,全住一块,两个老爷子非常固执己见,常常跟人争执不下,都是她在其中调和。
二舅奶说着就起身要过去。
一众晚辈就跟在她身后,想过去看看热闹。
是什么样的争执才让大舅爷爷那样的人爆粗口?
这都要打起来的架势。
祁生也拉着自己老婆的手过去,在她耳边说:“大舅爷爷性格刚直不好惹,二舅爷爷温和两分,但一样固执,他们两个都是倔驴脾气,要是一会儿说了什么话,曳曳你别放心上。”
书房是在东边厢房,东为青龙主文采,这是古老的华式传统。
一进去,就发现人在后院里,就东厢房出来的露天院子,是个四方形的露台。
边上种着水培的荷花莲子什么的,水里头还有鱼游来游去,地方不大但颇有雅趣。
一众中老年人面前摆了好几张实木的桌案,角落里还有个人满脸陶醉地弹着古琴,丝毫不将这些前辈的争执放眼里。
几个看上去是领头地位的老者正在争执不下。
文人素来对自己的作品自己的一切有迷之自信,如果不是对手真正优势到了极致,真正让他感觉压倒了自己,便绝不会服输,坚决认为自己最棒棒。
哪怕这些德高望重的老者们也不例外,甚至他们对自己更自信骄傲。
二舅奶带着一众小辈进来,大舅爷爷看见就招手:“二弟妹你快过来看看,这书法今天是不是我发挥得上乘些,写得最好?”
“今天精神头好,难得写出了几分笔锋,有两分游走神龙的意境,这老不死的竟然说他的好些?”
“你看他这瘦金体写得软趴趴的,无菱无角,一点也没有宋公的半分风骨,还好意思跟我比?”
老爷子已经年过七十,再两三年该八十大寿了,是整个家里最年长的,一身褐红色唐装,头发花白,却也精神奕奕,说话中气十足,他忙着计较谁输谁赢的事情,没注意到其他小辈,朝弟妹抱怨不停。
二舅奶已经习惯了,也无语。忙走过去,认真看了一番,放在一块比较的是五张字帖,是出自不同人之手,他们这些人今天开展的比斗书法的主题比斗瘦金体、
作为宋徽宗时期一度稳压书法界,流传千古的字体,到了今日仍极受人喜爱,大老爷子也不例外,他学习瘦金体多年,是他拿手的书法之一,今天又感觉写出了手感,有两分精进,谁知道拿出去,却没稳得第一,姓钱的这老东西,硬说他的不好看,还没他二弟好看,更没他自己好看。
这把老爷子气坏了。
也不看看自己写的什么狗屎。
这些沉浸于书法的老爷子争执起来别人轻易是融不进去的,插不进话的,但倒还给二舅奶几分面子,二舅奶一手小楷独步文坛,是出了名的大才女,她对书画一道皆有很深的造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