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长夜,也是灯火(51)
温凛愣了一瞬,轻轻地点头:“嗯。”
他俩有个共同点,那就是不爱和人打交道。
但是又都不孤僻,骨子里怕寂寞。
杨谦南比温凛更严重些,和她在一起之后就很少独处,连财报都要在她身边看。温凛对这些不感兴趣。她的商业才华仅仅体现在她对内容的精准把握之上,金融是另一块领域,和数字打交道,她天生不擅长。
更何况年末滞留京城的日子很珍贵,她不想虚耗光阴。
入了夜,温凛往手机里下了个博`彩软件,坐去杨谦南腿上,装得兴致勃勃:“你看这几项,什么叫串子呀?我压这几条,是要全部都中才算赢的吗?”
温凛有个特点,就是不爱问事儿。但凡是能靠搜索网站搜集到的信息,她一概不会东捱西问。杨谦南正在看报告,随手帮她指点了几句,结果发现她今晚智商奇低,每个小细节都要他一五一十说给她听,渐渐地也有些知味。
他的手本来平放在她腿上,手背蹭着滑腻,了然地笑:“天这么冷,晚上睡觉还穿裙子?”
温凛还假模假样缩了缩,说:“屋里有暖气,又不冷。”
杨谦南顺着她光滑的大腿摸下去,小姑娘刚洗完澡,擦了身体乳,淡淡的温香。温凛察觉到他神情的变化,立刻跳下地。杨谦南把人压去书桌上,双唇紧贴在她耳畔,满心满眼的下流:“小东西想我了?”
温凛想翻个身,被他牢牢从身后抵着,淡淡地笑她:“装得这么一本正经。”杨谦南把她的裙摆推上去,双手度量着她的细腰。
二十来岁,身体的每一寸都是美妙的,她渐渐褪去了少女体态,线条流畅的纤腰,洁白无瑕的背,像一只形状婀娜的白瓷瓶。杨谦南屈起食指,指背从她脊椎的第一节缓缓滑下去,轻轻陷进她的腰窝。
他的心仿佛也在这里陷落。
杨谦南俯身吻她的侧颈,哑声唤她:“凛凛。”
“嗯?”
热沉沉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肩头,“我们搬出去吧。”
她簌簌发颤:“……搬去哪?”
“搬远点。上次复查,不是说你的脖子好得差不多了么?”他的唇流连到她耳际,“找栋像样点的房子,搬过去。就你和我。”
温凛怔忪地睁开眼睛,眼底浮上一片清明。
溺在情`欲中的人说话也含糊不清。可她还是听懂了。
他想给他们俩一个能被称作“家”的地方。
*
杨谦南很有行动力,年后温凛回到京城,他就约了中介详谈。
二月和风到碧城,温凛航班延误,姗姗来迟。
杨谦南把她从机场接到一间戏楼。
帘子里已经坐了一个人,梳油头,西装笔挺,但胸前有个方形标识,上面写了某某房地产公司。对方已经等候良久,桌上一杯水喝到见底,一见到杨谦南就起身,客客气气请服务员再备一壶茶水。
杨谦南要挑房子,主导权自然在他手上。温凛觉得这事没她照谈,甘心在旁当个陪衬。
他们约见的这个戏楼仿旧,只供应阳春面和几样御品糕点。二楼偏座听不清词,温凛混着一耳朵咿咿呀呀的越腔,点一堆瓜子点心填肚子。点心吃到一半,多日未见的傅筹风尘仆仆地赶来,给杨谦南当参谋。
傅筹对政策很懂,哪个区要重新规划,哪一片近期要动工,哪里近日刚建成,这两年的利好利空条件,侃侃而谈。温凛听得云里雾里,暗地里偷觑杨谦南。他带她来是培养投资头脑来的么?
杨谦南仿佛能听见她心声,倏地向后一靠,闲观戏台,“这些不用管。五环以里,你给我找个山水好的地方。”
傅筹怔了一下,说也对,山川湖泊改不了道,买这些地方不出错。
杨谦南恶劣地一笑,说他是自己住。
傅筹一拍茶杯盖,那样好脾气的一个人,被他惹火了:“你找骂?我给你讲到舌头干,你说你要自己住?”
温凛暗暗发笑。傅筹这人她也见过几次,三十岁上下,在政府工作,像一壶温吞水,对什么人都体面照顾,没什么性子可言。可面对杨谦南,也会被逗气。
她悄声说要上个洗手间,避了出去。
这间戏楼背后一是一幢半民居半商业建筑,洗手间合用。
温凛绕了很远,才找到女洗手间的位置。
这里的二层好像是一排教育机构的教室,每间房里隐隐约约透出来乐器的声音,从钢琴到长笛,从古筝到吉他,中西合璧。技法生疏的学员弹得磕磕绊绊,和外面戏楼的声音完美混杂。
温凛一边听着这些声音,一边慢条斯理地洗手。
有时安安静静地待在角落,听着满世界无关自己的声音,会觉得莫名安定,莫名地有幸福感。她看着镜子,发现自己嘴角溢着丝笑。
她没有想到,会在镜子里看到暌违许久的钟惟。
这个洗手间位置很偏僻,钟惟踏进来的时候没料到里面有人,往镜子里一瞧,竟然是温凛。
她们有种诡异的缘分,无论在哪,总会莫名其妙地碰上。
钟惟穿简单的衬衣牛仔裤,原本是进来抽烟。见了她,把烟头慢慢地碾灭在墙上,好像料准了她有话要问。
温凛怔愣许久,迟疑道:“你嗓子好了,能抽烟了?”
钟惟笑了一声。
听她的笑声能发现,和从前有些微的不同。那是一种人为的破碎,藏在她嗓音的深处,说话时感觉不太出来,但一唱歌,这种差距就如置身显微镜下。
她有意回避话题,主动指了指外边,说她现在在这里,教小朋友弹吉他。
温凛以为自己绽出了个笑,但其实没有。
“……挺好的。”她说。
她们实在算不上什么朋友。
温凛内心也不太喜欢钟惟。她觉得她是那种什么都可以豁得出去的人。她无意评价钟惟的是非,只是觉得,她们终究不是一类人。
但她忘不掉医院里血腥的那一晚,以及后来,杨谦南给她的绝望。
温凛急着逃避这片心里的阴霾,扶着门框想出去。
“温凛。”
钟惟叫住她。
她一回头,只看见钟惟素面朝天的脸上泛起一抹妖冶的笑,对她说:“你帮我写首词吧。”
温凛迷茫地转身,“什么?”
“听说你文章写得不错,很有名气。”钟惟倚在隔板上,眼角笑意勾人,“你要是觉得杨谦南对我做得过了,就帮我写首歌词。曲子我来谱。”
“你还能唱吗?”
“说不定哪天能呢。”钟惟看她的目光像隔着层纱,如烟如雾。
温凛看得头疼。她拿她们这样随心所欲,不按牌理出招的人,总是束手无措。
良久,她问:“你什么时候要?”
钟惟突然笑了起来。
她好像是喝了酒来教课的,神经质地笑了好半晌,话里挥散着酒气:“你是不是平时接活儿接傻了?我问你要首词,没时限,随你高兴。五年,十年,只要我还活着,你随时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