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早坐到书桌边,拆开从面包店买来的欧包,一点点咬起来。
吃到一半,喉咙有点噎,就端着马克杯出去倒水。
恰逢原也回来。
他看看她,又环顾过于安静的客厅,蹙眉:“你妈呢。”
春早说:“去医院了。”
原也将换下的运动鞋放上鞋架:“生病了?”
春早回:“不是,是我外婆。”
原也点点头。注意到女生略为愁苦的面容,他没有详问更多。
两人交错而过,原也猛想起什么,在自己房门前停步,回头:“你今天宵夜怎么办?”
春早已经走进厨房,正往杯子里倒水,没听清,只得放下水壶:“什么?”
原也折回厨房门前:“问你今晚吃饭问题怎么解决。”
春早嘀咕:“我不是每天都要吃宵夜的好吗?”
原也恍若未闻,只瞥向她手边袅袅冒烟的杯口:“准备喝水解决?”
春早面热:“我买了面包。”
原也唇微勾:“哦,了不起。”
春早嗑紧牙齿。
原也不再拿她打趣:“想吃什么,我给你叫外卖。”
春早越过他:“减肥呢。”
他跟上校服上身都松松垮垮的春早,“你认真的?”
“别管我了,你去忙你的。”春早停足一秒,继续往自己房间方向走。
原也偏跟她杠上,步步紧追:“我怎么就管你了?”
春早停在门边,转身,视线来回丈量二人相对而立的间距。
原也留意到了,后退半步。
春早看着他下结论:“比我妈还妈。”
原也笑出声来,继而冤枉地一耸肩:“友好关心罢了。”
春早回到房内,放下水杯,从同一个纸袋里,取出一只没拆塑封的长条面包,戳去他跟前,就差要怼到男生胸膛上。
原也岿然不动:“干嘛?”
春早说:“友好关心咯。”
原也低笑一声,抽过去。
“别小瞧我,”春早佯作词严令色,“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完全没独立生活能力的人。”
原也颔首,配合道:“嗯,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春早:“……”
“我要关门了。”她说。
“你关啊。”
“你走啊。”
“我走不走碍着你关吗?”
“……”
春早攥一下校服下摆:“碍着了。”
静默两秒。
“别关了,”男生看过来,黑浓的笑眼可以说是世界第一难拒绝:“睡觉前再关。”
又说:“我也不关。”
“好、吧。”这两个字,像打击铃铛,轻快的音节蹦弹出来。
目送进门后到现在还没放下书包的原也回房,春早才心花怒放地蹦回桌边,无意目及桌角的圆镜,反射出龇着牙的自己,她赶紧偏脸抿紧。外婆和老妈还水深火热,她在这边嬉皮笑脸的像什么样子。
一秒恢复到肃穆状态,她用外婆的手机给妈妈发短信,关心她目前的状况。
春初珍回:还好,监护室里面医生说还算清醒。你爸过来了,跟我轮换,放心。
春早说:你也别太累了,保重身体。
春初珍:嗯,早点睡觉,门关好。
春早:“……”
盯着最后三个字,她惭愧起来,又升腾出大股羞意,往左看一眼——没了门扉的阻隔,四舍五入,就好像……好像跟原也待在同一个房间一样。
即使看不到他,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那种无处不在的结绕感还是萦满了空气。
面前的书页上摊放着一大一小两只手机,画面堪称离奇。突然从电子乞丐转型为富豪,莫名还有点好笑,春早感慨着,拿起自己那支,打开扣扣。
好友列表里的原也无动静。
而置顶童越又改了名,从“你是我永恒的风景”变成“大雾四起我在无人处爱你”。
春早奇怪问她:你分手了?
童越回:没有啊。
春早:那这名字是?
童越:十班来了个低调又帅的转校生,名字里有“雾”字,这是我为他新改的网名。
春早:……陆景恒没意见?
童越糊弄学高手:他又不知道,还以为这名字是对他说的呢。
春早拜服。
不过……春早点进原也的资料页,他网名里的X到底有什么深意呢?还是真如童越所说,有什么发小青梅爱而不得的白月光之类的名字里包含X?
春早托着脸,在纸上写下原也名字的拼写:Yuan Ye;又换行写自己的:Chun Zao。
再怎么推演和联想,也思考不出跟X存在任何关系。
更不好意思多问,不然显得她很在意,又很介意,还很多管闲事。
最后眼不见为净,给原也补上备注,覆盖住原名。
刚要退出去,聊天界面忽地跳出消息:
原也:在干嘛?
当然不能说在研究你网名,还为它百爪挠心。
春早刻意腾出一个拿取手机的时间空隙,才回复说:看书。
又问:你呢。
原也:刚吃完“友好关心”。
春早笑一下:味道如何?
原也:还不错。
春早瞟眼手机时间:你现在要用卫生间吗?
原也:你先。
春早莞尔:今天可以把优先使用权让给你。
原也:不用,去吧。
春早发出一张握拳表情包:猜拳。
原也立刻回来一个剪刀手:毫无胜算。
春早乐颠颠地抱着睡衣去盥洗室。
洗漱完出来,春早看了眼原也房门,见它依然开在那里,她又偷偷挽高嘴角,回到书桌前,没一会,原也的身影从门外一晃而过,之后是花洒的水声,缭绕不绝,春早有几分无所适从,就抽出一张纸巾分神地玩着,不知不觉间把它折叠成一只洁白的小兔子。
好在男生比较速战速决,没有让这段微妙节点变得更加难熬。
十一点半,睡点将至,春早给他发消息:你关门了吗?
原也:没有。
春早:你不睡觉吗?
原也:等你关了我再关。
春早的苹果肌快跟卧蚕完成交接仪式:那我去关咯?
原也:好。客厅灯我来关。
春早握着手机走回门边,又往外看一眼,才将门轻不可闻地掩上,没有上锁。
坐回床边,她评价道:你的仪式感真是有点怪。
而那边却说:你没发现么。
春早:嗯?
原也:我住来这边之后,只要你单独在家,我都不会关门。
春早回想片刻:好像真是。
她问:为什么?
原也:假如你有事找我呢。
春早:我没有那么多事。
原也:如果旁边住着一个总是关着门的人,你还会想跟他来往么。
春早:你是在影射我吗?
原也:不是,你又不是故意的。
春早:如果我真的很想跟一个人有来往的话,我应该会主动去敲Ta的门。
她不敢用“他”,觉得那样太露骨,诱导性暗示性都太强。可发出去后,脸又红了,这可不就是欲盖弥彰的具体表现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