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尔盖摇头,“没什么,我可以理解。”他好奇道,“你们俩……我听到一些流言,没有任何不好的意思,我只是想问,如果你把我当做朋友的话,你和他是……恋人?”
“嗯。”尤拉承认,“你不用那么小心翼翼,我不介意的。如果其他人问我我也会这样说。当然我永远不会和我父母说我是同性恋,那对他们伤害太大了。”
谢尔盖点头,“你很勇敢。”
“是吗?”尤拉咬着勺子,挖了一口杯子里的柠檬糕塞到嘴巴里,“男校从前有很多这样的事情,我小时候在寄宿学校长大的,24小时和一群男生在一起,互相玩闹调侃的机会很多。不过我是天生的,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就是天生注意男生比女生多一些。”
“没关系,我在大学里也接触过这样的同学。”
尤拉舔着勺子笑,“你是个很好的人,谢尔盖。”
谢尔盖挠挠头显得有些傻气,他手里拿着尤拉的稿件,“这些都是来阿富汗写的?”
“啊不是,其实很大一部分已经弄丢了。”尤拉说,“我已经损失了两架相机了,奥列格说暂时他没办法再弄一台给我。所以这几天我无聊的时候也写写东西。有几篇是刚到阿富汗的时候写的,大部分是近期的东西。”
“我看看……郁金香,”谢尔盖抽出一张纸,“这是郁金香袭击案,你知道?”
“我是唯一的幸存者。”尤拉把最后一口柠檬糕吃了。
谢尔盖瞠目结舌,“你就是那个唯一的幸存者?”
“嗯。”尤拉说,“我来阿富汗的第一天就碰到了这件事,终身难忘。不过那篇稿子是扯淡的,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是维克多的阴谋,你别看了,我可以重写一篇。”
谢尔盖说,“没关系,我只想看看当时的一些细节。我知道维克多的事情,在一位将军那里听到的……”他一边翻看着稿子一边说,“对你来说打击很大吧?第一天就碰到这样的事。”
“现在想想也还好,没有那么可怕。但是当时真的吓尿了。”尤拉笑,“真正意义上的吓尿了,我昏过去之前全身都发臭,除了尸臭味以外尿骚味让我自己都受不了。”
谢尔盖脸色有点白,“抱歉,我从没见过那种场面。”
尤拉逗他,“在那之前我也没有见过。来之前我以为会循序渐进地认识阿富汗和战争,没想到它给我准备了一份大礼,能让人以最快速度全面了解整个情况和环境,毕竟切身所得比道听途说要深刻的多。”
“我知道,战争没有什么好处。”谢尔盖摊着手,“说实在的我自己也想不出我为什么要每天呆在这里。我有好几年没回家了,有一年我舅舅写信来跟我说我母亲病了,但是我什么都做不了,后来他回信说病情好转,我才放下心。”
“我懂。”尤拉说,“每个人都不容易。奥列格在这里六年了,只回过两次家。”
谢尔盖说,“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你说。”
“上次你说文学报还没有复刊,所以暂时你没有任何收入?我和宣传委员会的关系还不错,他们这段时间需要一个主笔,面试了很多人都不太满意。我想推荐你上去,只要给我两篇稿子,我传真过去,过几天他们就会回复。如果成功,你每个月可以有一千阿币的收入。”
一千阿币折算出来比尤拉在报社的工资要少多了,但是在目前颗粒无收的情况下却是非常诱人的一笔财富。尤拉有点心动,“可以啊,我很愿意。真的,我也不知道报社什么时候复刊。再这样闲下去手会生疏的。”
谢尔盖高兴了,“好的,我挑两篇稿子现在我们就可以发!”
“他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很快。麻醉的时间并不长。”
“还顺利吗?”
“比想象的要顺利一些。但是他的身体很弱,恐怕需要一段观察期看看是否会出现排斥反应或者其他副作用。如果出现排斥反应,需要他忍受一段时间痛苦。”
赫瓦贾摸摸沉睡的青年的脸颊,“他会熬过去的。对他来说,最痛苦的已经过去了。”
医生恭恭敬敬鞠了一躬,退了下去。
赫瓦贾叹息一声俯下身体来亲吻阿卡季苍白的嘴唇,拨开他额前垂落的碎发,低喃,“我等不及看到你醒来的样子了,亲爱的。”
直到清晨阿卡季才挣动了一下眼睫,缓缓张开对这个世界的窗口。赫瓦贾躺在旁边的长椅上正在看报纸,他修长舒展的身体对阿卡季来说赏心悦目。阿卡季虚弱地笑笑,轻声道,“嘿,帅哥,早安。”
赫瓦贾放下报纸走来给他一个亲吻,“早安,睡美人。”
“我做了一个美梦。”阿卡季凝视他,“梦到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赫瓦贾抚摸他的胸口,“我还担心你的心脏会负荷不了我们的记忆。这里,现在还疼吗?”
麻醉的效果还没有完全消散,阿卡季只觉得浑身无力,“我觉得很累。”
“你还需要休息。医生说你的身体现在很弱。”
“那你陪我。”阿卡季撒娇。
赫瓦贾莞尔,“我一直都在。”他把报纸拿到床头看,让阿卡季睡在他的两腿上,这样阿卡季的脸完全笼罩在被报纸隔成的封闭空间内,这个空间里,只有赫瓦贾。
阿卡季发出嗤嗤的笑声,“你在看什么?”
赫瓦贾一只手蒙住他的眼睛,“你该休息了,亲爱的。”
“美色当前,谁有功夫休息?”
赫瓦贾低头乜他,语气温柔,“这是你们军队内部的宣传报纸,我发现有一些文章写得还不错,看起来没有那么高尔基。”他刻意放低了声音,“要不要念一篇给你听?”
“嗯哼?”阿卡季闭上了眼,等待睡前故事。
“这是一篇杂记。题目叫《玻璃裱盘》。我在喀布尔集市上遇见一件玻璃店,它隐藏在蜂蜜干果仓库香甜的味道后面。一个男人拿着金属棍站在店门口,他大概六尺三,毛发浓密,光着膀子,穿一条短裤……”
一篇只有五百字的小短文很快结束了。赫瓦贾放下报纸,阿卡季又陷入了沉睡。
第33章
他也只安静了这么一天。第二天再醒来,阿卡季就说他想吃马肉肠,管家很为难,赫瓦贾咨询了医生,最后给他弄了点马肉糜煮进南瓜羹里给他喝。管家把晚餐端进来,阿卡季像只猫一样蜷在被子里,头枕在赫瓦贾大腿上磨蹭,一头柔软的头发被他弄得乱糟糟的,龇着一口牙咬赫瓦贾的大腿肉,留下一个红红的牙印,他心满意足衔着口水亲了一口,砸吧砸吧嘴巴。
管家低着头不敢看下去。赫瓦贾把碗接过来,拍拍他的头,“好了,起来吃东西。”阿卡季平躺着张开嘴,指指自己黑洞洞的喉咙,“你喂我。”
管家急忙退了下去。赫瓦贾拿了张报纸过来给他垫着,一口一口喂。阿卡季揪着报纸玩,玩着玩着脸色不太对,有点想吐,捂着嘴巴干呕。赫瓦贾把碗放下,拿着手绢让他吐,只吐出来两口,再喂,又吐,只能不吃了阿卡季吐得眼泪汪汪,可怜兮兮眨巴着眼睛,“我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