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名门(53)

推开门,俞胭的脸正撞进她的视线里。她一个激灵,糟了,跳进人家挖的坑了!

背后有轻微的脚步声,她一回头,走廊对面一个蒙着口罩、护工打扮的人一边把手机往口袋里收一边迅速闪进了楼梯间。孙黎抛下东西追到门口去,已经不见人影。

她苦笑。这是早就设好的陷阱,让张友桥给她打电话,骗她来医院,然后守在门口只等她来拍照。这么大的医院各个护工都是戴口罩穿白衣服,她去哪里抓人?还不一定就是护工,找个流氓混混搞一套衣服穿也可以。到时候医院还要怪她找麻烦。

但是,张友桥为什么也跟着淌浑水?

孙黎想起来,张家好像要和陈颐联姻了。张友桥上个星期向陈家下了订礼,连订婚的日子都算好了。这门婚事在孙黎看来是极其荒谬的,没想到张家竟然也同意了,海归钢琴家娶一个二婚的,简直是笑话!也难怪,小两口正是油里调蜜的时候,为了讨未婚夫一个欢心,别说是给她打个电话这么简单的事情,就是直接把她卖给警察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个主意必然不是陈颐出的,说来说去,下九流的手段也就是裘严最精通。他的报复心在上一次白石基金撤资的时候已经昭然若揭,为了戴春城吃亏,他不可能放过孙家。

孙黎站在病房门口心情十分忐忑。照片也拍了,她和俞胭脱不了关系了。现在怎么办呢?向孙春生求救?为了她没舍俞胭,孙春生已经很生气了。被拍照的事情再让他知道,且不说会怎么处理她,他的身体能不能受得了还是个问题。但如果警察找上门,她该怎么应对?

孙黎看着脚下的花束和礼品,只想把东西一咕噜脑全扔了。

这时,只听病房里头有人说:“谁?”

声音很虚弱,带着点冷淡而又漫不经心的意味,仿佛是国家总理也和她没关系。

孙黎知道她醒了,犹豫地从阴影中走出来:“阿胭,是我。”

俞胭刚清醒。她有点惊讶,孙黎这时候不应该来看她,太危险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病房里的温度很低,她上半身的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滑了下去,冷得牙齿发抖。她知道自己脸色不好,原本她也不在意自己的样子,但这时候突然见到孙黎,她又在意了。回想起来,她似乎从来没有在孙黎面前正经打扮过,不是穿警服,就是随便套个T恤牛仔裤。如果以后孙黎记起她来,也没有个美好的形象能回忆。

说到底,哪有女孩子真的不在意打扮的呢?只是没有那个在意的人罢了。

这时候她不愿意见到孙黎,表情就更加疏离。孙黎以为她是在责怪自己,心情也不好。

既然都来了,照片也拍了,再见一见又怎么样呢?

就当最后一面,也算缘分一场。

“感觉怎么样?医生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能好起来?”

“还要做检查,胃和食道恢复了就能好。”

“那就好。”

对话难以进行下去,不是因为两个人不善言辞,而是各自怀着心思难以窥测。在这样冷酷而安静的空气里,有一瞬间,俞胭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她轻轻地叹气:“你说吧。要我怎么做?”

过了好一会儿,有人说: “对不起。”

俞胭很累,尽管如此她弯了弯嘴唇。

她翻了个身背对孙黎:“别来了,我挺好的。祝你蒸蒸日上,前程锦绣。”

身后的人似乎又站了一会儿,脚步声才慢慢地远了。她想,也好,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给过她承诺,说她不会放弃她。即使最后没有实现,但是她说了对不起。她就愿意原谅她了。她也没有什么能给的,只有仓促简薄的祝福,还请不要嫌弃就好。

孙黎顺着墙面滑落,跌坐在病房外。嘴里拼命咬着手背,所以没有人会听到她的痛哭。年利润近700百个亿的大型能源上市集团首席财务官,哭得像失恋分手的小女孩。

这一次,她就算哭到昏厥,那个曾经为她飙车、闯红灯、送急救的人也不在了。

俞胭让医务人员把警察叫来,她现在可以开口说话了。

进来的是刑侦队队长,老战友老领导,她一愣,没有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队长坐下来安慰她:“你别怕,有什么说什么。是不是有人要害你?天塌下来我顶着。”

老队长对她一直是照顾的,她像被人打了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

“对不起,队长,是我说了谎。”

“不是戴春城?”

“不是。”

“但氟化物中毒……”

“那是牙膏,我吃了整一管。”

队长瞠目结舌:“但……但是为什么呀?”

俞胭笑得不在意:“我利用曹进诬陷他,以为能成功,结果还是被他找到了。这几天我一直害怕他报复我,逼供电棍也很难熬,所以打算自杀,一了百了。昨天他来之前,我把刷牙的牙膏全部吃了,两百多克,心里想着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可惜的。他进来之后只说话,没有强迫我做任何事,他也不知道我吃牙膏,可能没想到我会这么做。”

她已经想好了说辞,两三句把戴春城和她的关系撇干净了,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队长不太相信:“他和你到底有什么过节?”

俞胭耸耸肩膀:“以前刑侦科受了他那么多的罪,几次闹得不愉快,你又不是不知道。后来我又被调到办公室,我以为是他的意思,几次申请收回调令都不了了之。我就想,他不把我放在眼里,想打压就打压,还以为人家不会有怨气,哪有这么好的事?他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他好过。”

“就因为调办公室这件事?”

“职业前途都毁了,还不够吗?”

“他是大领导,何必要费心动你一个基层刑警,你就没想过吗?”

“是我太生气,糊涂了。”

队长的脸色很僵硬,他仍然不相信曾经器重的手下会做出这种事:“你曾经是队里最有潜力的!把你调走我也向上面申诉过,说实在的,从个人感情的角度,一个女孩子家做刑侦是很危险,能调去办公室对你来说未尝不是好事。我也理解你有不满的情绪,你也可以申诉,但是勾结商业间谍、妨害司法公正……你太令我失望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俞胭愣了愣,忍不住笑。她是什么样的人她自己都不清楚。

“阿胭,你凭良心讲,你对得起这身警服,对得起这块警徽吗?”队长拍着身上的警察制服,激动得面红耳赤:“警校毕业的宣誓你都忘了是吧?你说你喜欢做刑侦,喜欢当警察,你就是这样喜欢的?就是拿你手里的权力妨害司法公正?你是刑警啊!”

做刑警的都自视甚高,各个胸怀里是比天高、比地厚的自尊心,有的甚至看不起文职和辅警。就好比医院里临床的看不起护理的,为什么?因为临床的才是救命的。文职能配枪吗?文职见过多少尸体?破案抓凶手的不都是刑警吗?

上一篇: 控制 下一篇: 群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