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远眼睛亮亮的,点头,“在这里?”
“其实我想在广场上弄。我们平时出去也少,和大家也不熟悉,我总觉得老是窝在基地里头也不太好,军民团结一家亲嘛,咱们这边出节目,还可以搞点吃的,然后乡亲们都可以出来玩不是也挺好?大过年的人气儿也旺。”
王远笑起来,“烽哥的主意好。”
“这几天我有时间去找你们村委会那帮人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这么办,今天让你先来看看效果,我估计可行性还是有的。你们一般春节都干嘛?看春晚?”
“嗯,家里面有电视就在家里看电视。没有的去有的家里看。”
喻烽搓搓手,哈了一口气。王远眼急把他外套拿过来递去,喻烽笑笑,“那多没意思,春晚又没什么好看的,我们以前晚上都是去酒吧狂欢倒数,我看今年就搞篝火晚会,热闹。”
王远点头,“好,热闹好。”
几个小姑娘看到喻烽,要给他们表演刚才排练的舞蹈。领舞那个女孩子穿着件粉红色的小棉袄梳两条马尾辫子一副灵巧的样子,她喊拍子其他几个就排成一排,一会儿是天鹅戏水一会儿是花枝招摇,就见那两条小辫子一摆一摆的特别生动。王远一直揪着她看,表情也乐了。
喻烽在旁边心里不是滋味,心说我这是文艺汇演,好不容易搞点亲民工程本来是想展示展示作为队长优秀的领导才华和策划能力,谁让你来这儿看小姑娘学天鹅跳舞了?
王远毫不知情地火上浇油,“那个是我们初中舞蹈队的女孩子。”
喻烽不咸不淡哦了一声,“长得还可以。”
舞跳完了,小姑娘很兴奋跑到面前来问,“烽哥,好看吗?”
喻烽拍拍她脑袋,哄了两句把小姑娘哄开心了,对王远说,“你要是觉得好那我就这么弄了啊。节目都出来了,等会儿给你看节目单。走,咱们先去食堂。今天海事局那边送了很好的鹅,师傅说要做烧鹅,你不是爱吃烧鹅?”
岛上以鱼和海鲜为家常菜,禽类难得,都是过节才有,王远心里一动,肚子也觉得饿了。
“今天不要唱歌?”王远想起第一次来基地听他们在吃饭前唱团结就是力量。
“要,你想听他们唱歌?”
王远眨了一下眼睛,“烽哥也可以唱?”
喻烽一掌拍在他脑后,“你烽哥唱歌跑调,坏小子!”
烧鹅果然好吃。吃完了东西两人先从食堂出来到喻烽办公室去取给王妈妈的东西。王远抱着两罐蛋白粉上面全是英文的看不懂,直觉是很贵的东西,看着喻烽一副求甚解的样子。对喻烽来说贵倒不是很贵,就是要弄来两罐比较麻烦,几经周折。但要给王妈妈的他不敢疏忽,拖了哥们儿专门拿进口的转给海事局带过来的。
“这个叫蛋白粉,营养品,补充蛋白质的。就是我们吃的那个鸡蛋牛奶里面含的东西。现在是把蛋白质直接提取浓缩了变成粉,直接吃这个就补充蛋白质。我给你看看啊,每次舀一勺放到温水里头冲了喝,每天三次。我妈以前就一直吃这个,提高免疫力啊增强肌肉啊,阿妈不是腿脚不好嘛,对肌肉好,每天都要吃,不然没作用的知道吧?”
“嗯。谢谢烽哥。”后面几句完全没听懂,但知道是好东西。
喻烽想起和王妈妈见面时的承诺,“阿妈跟我说很担心你,你不开心要和她说,免得她想太多劳心劳神的。”
王远安静地说,“知道了。”
喻烽心里不忍,王远太小了,小的他根本无从下手,怎么样都觉得是糟蹋了人家,他只能轻轻地说,“要是有事儿跟哥说也行,哥肯定帮你。”
“好,谢谢烽哥。”
喻烽看他的眼神变得动情,若溺柔丝,他抬手把王远额前渐长的头发捋开,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叹气?”
喻烽凑上前去亲在他的额头上,“哥希望你好好的。”
王远怔了怔,自己母亲都很多年没有这样亲吻自己,被男人嘴唇擦过的地方一下变得火热,他的脸红了红,伸手摸了摸额头,一双眼睫低垂着不停睁动。
橙黄的天光落在他身上,少年腼腆而温柔。
喻烽认输了,他捧着王远的脸亲吻他的眼睑、鼻尖,唇角,如若珍宝。王远的脸轰得通红,把他推开,瞠着眼睛眨巴眨巴的,神情写满不可思议。
“哥也会担心你,”喻烽低喃,摸摸他的脑袋,“哥最喜欢的就是你。”
他知道王远肯定接受不了的。这个小岛封闭保守,女人未婚先孕都可能遭到集体处决,宗教习俗纲常伦理高高凌驾个人意志之上,什么法律平等都是对牛弹琴。王远在这样的的环境下成长起来,虽然纯澈美好如出水珍珠,但是取急了也会被蚌夹着手的。
——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王远是从喻烽办公室里跑出来的。怀里的蛋白粉在罐子里一上一下震动,咚咚的声音听得王远神经兴奋,脑子发烧。狗一看他回来就围着他狂吠,王远扔下蛋白粉去给它找吃的。找了半天就扒拉了点腊肉和馒头搅在一起看那畜生吃得津津有味的,王远在边上逗弄它,它就闻着王远嘴巴边上那点烧鹅的味道凑过来,结果被打回去了。
——哥最喜欢的就是你。
嘴角被亲吻的余温仿佛还残留在原地。王远两眼红红的,有点生气。喻烽人看起来正正经经的样子,说的话都是些乱七八糟听不懂的话。
他敬重喻烽年纪比他大,是从大城市里来的解放军,平时多有照顾而且还经常惦记着家里的母亲。喻烽这个人有修养有知识有风度,面容英武,心肠温情,表里相彰,这样的人做哥哥做父亲都是最理想不过的。哪怕是做朋友,也绝对不会让人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可除此以外王远压根没有想过。他不贪喻烽什么,倒不是觉得喻烽高不可攀,是王远没有欲`望。喻烽和他关系好,好到连李永斌见了都要怀疑地看他一眼,但王远只觉得那是喻烽照顾自己年纪小,说明喻烽这人好,说明解放军好。
可要说喜欢,又怎么会不喜欢。喻烽这样的人很难让人不喜欢的,什么样的人会不喜欢他呢?如果眼前这跟灰不溜秋的钢筋水泥柱子能成精变人,也就是喻烽那样的。那是王远从小打心眼里最仰慕最崇敬的样子。
冷风吹得人心却燥热。王远感觉到一种窃窃骚动的甜意在心里头酝酿着。他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就仿佛春风悄悄吹开的第一朵花苞,冬水乍裂的第一道脆响,呛一声迸出一股清冽的涓流来,尝着带有微凉的甜馥,然后心一动,那冰就已经全然消融了。
王远抹了一把脸,低头沉吟。
王妈妈看出儿子这几天心事更重,但想不到儿子的心思已经从村长辞世转移到了驻岛部队。那两罐蛋白粉被放在柜子里小心翼翼地锁着,吃的时候才拿出来舀一勺,味道并不怎么好,也没有牛奶那么香,虽然符合的胃口,但既然是好东西王妈妈还是很珍惜地吃。有没有效果倒还看不出来,只是王妈妈心里发愁,不知道该怎么还人家这个礼物。她在儿子面前略提了提,王远却摆手说不要紧,烽哥不会计较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