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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塔人(16)+番外

刚才还要上去的那两位做了个吞咽动作,脸色很不好看。

王远继续说,“我这里没有那么多套安全措施,一共只有两套,我先上去,你们其中一个上。”说完就去扯安全绳和头灯。那两位干笑了一下,摆摆手,“算了算了。”

他们从灯塔里面出来,几位专家站在原地自由讨论,和王远握手,“谢谢你了,麻烦你带我们来参观。不容易,条件这么艰苦还守了这么多年,不过你不用担心,接下来就会好了。我们肯定争取把这个项目尽早拿下来,给你们提供更好的条件。”

王远一头雾水。李书记出面解释,“我们这里要建风力发电厂啦。以后要是能建成一座风力发电站,日子就会好过了。这几位老师就是过来考察的。”

那位专家还拍拍他肩膀,“李书记,你们这里人才辈出啊,这么年轻的小伙子愿意来守灯塔,为国家做贡献,看来是你们村里头工作做得好。”

李书记赔笑,“哪里哪里,老师们才是国家重用的人才。我们这些农民以后还要靠老师们照顾的。”

王远把他们送走了。喻烽临走前叮嘱了一句,“等会儿他们要去基地,晚上还要陪着吃饭接待他们,今天就不陪你了。晚上等我电话。”

王远晚上把灯开好了坐在小屋前头等。九点多钟他看到海事局的船把人接走了,没过半个小时电话就嗡嗡嗡地响,他跳起来跑去接电话,有点喘,“喂。”

喻烽像是低笑了一声,“看到人走了没?”

“看到了。”

“年末要这帮老头子出动真是难为他们了。”

王远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喻烽耻笑了一声,“一个个看着是搞学术的,都他妈的特能喝。今天至少被灌了一斤白的。你等会儿,我挪个地儿躺一会儿。”

王远屏息听到电话背景音是有两声脚步声,然后是人陷到床上的声音,喻烽似乎非常满足地叹了一口气,“喂,说话。”

王远:“说什么?”

喻烽沙哑温柔的声音说,“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王远被蛊惑了,“烽哥,你是不是喝醉了?”

“嗯,可能有点醉了。但是我觉得状态还行。别小看你哥我,两瓶白酒不倒!没问题!”

——看来真是醉了。

王远心里小九九念起来,醉了你就别打电话,上床睡觉,还要人陪你在这里说醉话。王远觉得喻烽酒品肯定一般,一定是喝多了大吵大嚷跟村里几个嗜酒的大爷一样,每次醉了就让自家媳妇儿捂着嘴巴扶回去的,回去了还不安生,张牙舞爪不肯好好躺回床上睡觉。王远皱了皱鼻子,觉得那个画面换成喻烽有点好笑。

他想那就挂电话吧。喻烽却叫他,“阿远。”

王远:“唔嗯,什么?”

“我想亲你。”

王远心砰砰跳,眨巴眼睛。喻烽躺在床上笑,他都能想象王远是什么表情。他横躺在床上,脖子稍微伸一伸就能看到窗外的星河,一条璀璨的银带,被薄薄的云翳覆着,光辉婉转柔和。

喻烽莞尔道,“这样吧,现在亲不到那就先欠着一次,我欠你的。下次记得提醒我。”

王远终于反应过来被调戏了,恶狠狠地盯着话筒。

“别挂别挂,哥错了哥错了。”喻烽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不逗你了。”

“有机会带你回我们家看看雪。南方他妈的不下雪,冬天一点味道都没了。”喻烽说,“你见过雪吗?真的雪。我妈给我打电话说家里那边早就下雪了。街上全是白花花的,特漂亮。”

王远说,“见过一次,小时候阿爸带我去北京玩过一次。”

那是王远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去旅游。父亲带他去首都玩了几天,看长城故宫天安门广场。因为当时是冬天,两个南方人受不惯北方的冷,衣服也没带够差点感冒。在王远的记忆里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长城故宫天安门就是电视里的样子,没什么差别。

“我们家现在不在北京了,我妈回南京了。南京去过没有?”

“没有。”

“六朝古都没去过?一定带你去,必须要去的。”喻烽说,“我跟你说啊,那地方虽然没有北京大气,但是很别致很漂亮的。周围一圈小城市什么苏州扬州也都是养人的地方。女孩子也特别漂亮,皮肤白大长腿秀秀气气的还很会读书。我发小就南京女孩儿,比你们那个领舞的女孩子漂亮多了,有时间带你回去逛。我妈肯定也喜欢你这样的男孩儿,又听话又能干。”

王远有点好奇喻烽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

“喂,在听吗?”

“嗯。”

“在想什么呢?”

“在想烽哥的阿妈是什么样的。”

“我妈?”喻烽望着那星河毫无意识地说,“她是个非常典型的上海女人,虽然祖籍是南京,但是很小就去上海念书了。娇滴滴的嗲嗲的,但是发起脾气来根本没人受得了。我和我爸在家都是听她使唤老实挨骂那种,”说到这里他笑了一下,“我跟你说,她那颐指气使的样子你要是见了肯定受不了的,偏偏她又确实长得好看,吹鼻子瞪眼睛也比人家好看,那张嘴巴再刻毒的话说出来我爸都觉得受得了。我是没见过他们俩这种愿打愿挨的……”

他这样说下去没完没了了。王远听得出神,偶尔嗯嗯两声全当做是陪衬。

——烽哥想家了,毕竟在去家千里的离岛,与世隔绝难免引起思乡之情。

以前跟船队出海王远也会想家,连船上做的饭也没有家里做的饭好吃。他不忍心挂喻烽的电话,听着话筒里头男人胡天海地地扯了半天,直到他语速降下来,累了。

“烽哥,睡觉。”

“好,睡觉。”

这个夜晚出奇的平静,海面无风无浪,像是有什么镇在海上。王远记得村长曾经和他说过很多关于这片海域和小岛的故事。有一个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故事说,当暴风雨要来临之前,东海观音娘娘要在海上念超生经,为将要死亡的灵魂提前超度。于是海面被经文镇住,远望之下是一块黑镜,只看到月亮晦暗的牙勾在云面印出一个灰色的影子来。星阵的方向变了,排布悄悄移位,远方头一颗藏了光,不露针芒。

——不是好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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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烽其实年纪也不是很大,二十五六左右啦~

11.

年节这几天热闹的很。除夕前几天陆陆续续开始有外出打工的年轻男女回来。王远看到港口每天来往的船增加了两次往返班次,每一趟也都坐得满满的。除夕那天晚上在广场上面吃流水席,每家出两三个菜,全村人都在广场上吃。喻烽把军营里面排的节目拉了出来,在广场西边儿的戏台子那里重新搭了一个小台子,拉了块大红绸子,就让女孩子在上面跳舞唱歌。

篝火点在广场中间,小山高的木柴堆是小战士从树林子里捡来的,笼统搭了个木架子点上,火舌跳到了半空中,烧得炸裂,爆出零星的火花。王远站在灯塔上远远地望,心里古老而遥远的情结烧得通红的,在这巨大的火焰里涅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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