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墓碑,连个坑都不会有,真正的天为被地为床。不会有人祭奠他,也不会有人再记起他,他的肉身死了,他的名字也就不存在在这个世界。就算鬼魂之说是真的,他也是孤魂野鬼,要找个入梦嘱托的对象都难。
这就是他毫无光彩、无牵无绊的人生了。
这样也好,就这样死掉了,也不是一件坏事。
以后再也不吃苦了,再也不用受罪,不用低声下气地活着,不用看人眼色、摇尾媚笑、像狗一样地喘息叫唤,不用只是为了吃饱肚子就必须花光所有力气和运气。
不用害怕,不用惶惶不可终日地担心,不用活得有今天没有明天。
再也不用过这样的日子,再也不会有希望,再也不会有失望。
关正英不会来救他了。
他不会来救他了。
他不会来了。
他不来了。
不来......
(*惩教所:即监狱,1982年香港“监狱署”改为“惩教署”,以加强监狱系统重视犯人康复,并确立未来发展的路向的作用。
*死牛一边颈:粤语谚语,比喻一个人性格倔强执拗。)
第8章 到底是做VP还是做娇妻
是外头的喧哗声吵醒了他,他皱了皱眉,还没睁眼已经感受到强光。
有人疾步靠近,然后一双手把他打横抱起。
很陌生的手,结实、宽厚,是男人的手,但他不知道是谁,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抱过。
“阿雁。”有人叫他,“阿雁!
江去雁记起来了,他记得这把声音。
他想笑。可能他真的笑出来了,他不确定,反正他觉得自己是在笑。
他想,关正英,你感觉到痛苦了吗?
原来你这样的人,也能感觉到痛苦吗?
关正英把他抱出去,他们在移动,江去雁能感觉得到。
在睁眼的缝隙里, 他看到一路上红白相间的大片色块, 还有从视线里一闪而过的“ICAC”的字样。他挣扎着想扭头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关正英把他的头往自己的胸口按,捂着他的眼睛和耳朵,把他完全拢在自己怀里:“嘘,不怕。”
然后他被抱到了担架上,救护车就等在警务处门口,他立刻被转移到车上,医务人员簇拥上来为他处理伤口并检查身体情况。关正英也跟着上了车。
“我......”他开口说的唯一一句话是,“我什么都没说。”
关正英闭了闭眼,露出沉痛的表情:“我知道。”
救护车风驰电掣把他们拉到医院,光是处理外伤和做全身检查就花了好几个小时,整个过程关正英应该都跟在旁边,没有离开过,中途江去雁可能昏过去一下,又在噩梦中惊醒,他的手一直被关正英握着,只要他醒来,关正英就出现在床边。
医生也是直接和关正英汇报伤情的——江去雁自己都没听到,当时他已经睡着了——结果就是他必须住院一周进行持续的观察和伤情治疗。
等他睡饱了,意识恢复到一个基本自主可控的水平了,能够认真地考量一下自己的处境的时候,身体已经到处缠着纱布,头发还被剃掉了大半,脑门上没有贴绷带的地方凉飕飕的。
这时候他还看到关正英在床边就有点害怕了。
“躲什么躲?”关正英按着他的身体以免他动作大了把输液针扯偏,“全世界你最靓,布人比我们阿雁更靓啦。不用躲,不怕丑样。
江去雁很委屈:“他们打电话去公司,为什么要说没有我这个人?”
关正英好声好气地解释:“他们讲大话。你朋友第一时间找到公司通知了我,我才知道你被带走。期间我给你打了很多电话,但没接到过打来的。他们想骗你,好让你把料给他们。
江去雁勉强接受这个解释。但他还是怕丑,还是想躲。
“是我不好。”关正英郑重地和他道歉,“不会有下次了。这次是最后一次。”
江去雁没想到老板会给他道歉。毕竟关正英不是有心让他陷入险境,而且也及时地来救他了。
但关正英在这件事上很严肃,他强调:“你记住,你是我的人,是我关家的人,不是没有用,也不是没有价值。”并且,他承诺,“这是我的原则,只要是我的人,我一定会保住。有我关正英一天,就有你一天。”
江去雁胸口又热又胀,反应过来他急切地撇过头去掩饰自己的不知所措。
也只有他自己听得到,他的心跳多么的快。
“是啊,”在眼泪流出来之前,江去雁反握住关正英的手,“你答应过我的嘛,上次是最后一次了。你失信了,要补偿我才行,算工伤的哦,医药费加精神损失费,不要想赖掉。
说着说着,破涕为笑。
关正英深深地看着他,给他擦眼泪:“那是直接加在人工里面,还是一次性付清?”
江去雁理直气壮:“你决定吧。反正我是不够pay这间病房的房费的。”
“只要房费就可以了?没出息。”关正英做主,“我看你那部新车没地方停,不如出了院就搬去铜锣湾,离阿雪也近,你们能相互照应。深水埗乌糟糟治安不好,做VP了不能再住在那里了。让人知道还以为我这个老板苛待下属。”
江去雁当他是讲我玩笑话:“照你这么说,以前我不是很给你丢脸?”
关正英也笑,这次是柔情的笑意:“不会。你永远不会给我丢脸。”
江去雁被他说得脸热,先避开了对方的视线。
“他们......”他努力地找一些题外话来说:“那些追车开枪的人,找到了吗?”
关正英一直在医院,事情是下面的人在调查:“你不要管这些,我会处理。”
“他们不是真的要阿雪或者我的命。”江去雁冷静下来分析:“可能恐吓的动机更大,要不然最后我们的车撞在树上,他们可以过来补枪,也可以把我们的车继续撞下坡道,如果真的是为了杀人害命的话,这样做才更保险。但是他们没有,反而立刻就撤退了。
关正英淡淡的:“不论谁做这样的事,就是和我过不去。我容不下他。”
“我的意思是,他们可能另有图谋。”江去雁知道他这是动了大怒,“为什么想要我们害怕?我们应该害怕什么?是我们得罪了别人,还是我们做了亏心事,还是有其他原因?”
关正英理解他的意思:“阿雪最近红了,有没有可能竞争对手嫉妒她,看不得她好过?”
这确实是一种可能性。
江去雁思忖:“这两年陆续开始有一些对阿雪的攻击,因为她是日本出道,很容易被误会从事过情|色行业。最近她又刚走完春季大秀,出尽风头,如果让有些人危机感加重也正常。”
“以前有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没这么大阵仗,一般是给她的零食里加老鼠药、衣服里别根针、手写信的信纸上喷迷魂水......
这些。所以我们这两年不收任何礼物了,给她的东西都要助理先试过才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