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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茅与蛙鸣(7)

傅冀方狡诈地对他眨眼:“你不喜欢那我就不这么叫了。”

佟迩又窘迫又无奈:“我……没有不喜欢……”

傅冀方满意了:“快把东西吃了,凉了就不好吃了。”

他站起来走到点餐台和店员说话,佟迩一边吃一边遥看他的侧影,心里很满足。少年走回来后开朗地指着桌上的花盆:“店员说可以把这盆花卖给我,我觉得我们现在的情况有点像它,虽然还没有实际的进展,但是不能遇到困难就轻易放弃。送给你吧,也不是什么很贵重的东西,就当做是一个好的预兆好吗?”

佟迩的心情微微上扬,他摸了摸虎刺梅的花瓣,感觉到了傅冀方的鼓励。

“谢谢你,我会继续努力的。”

“对了,我刚刚打电话的时候突然有一个想法,关于生态瓶的。我想先回去实验一下,如果成功了就告诉你。上次耕犁机的事情还没弄好,我不想冲动之下又让你白费功夫。”

“但是这不是我的作品吗?你需要做什么实验呢?我可以帮的上忙吗?”

傅冀方犹豫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合作吗?”

“合作?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们俩一起合作完成一件科技节的作品,如果赢了第一名我可以不要奖金,就当作捐给生物科用来进行校园的植被维护金好了。你是想要这笔维护金所以必须拿到第一名吧?我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所以我会尽可能地帮你。说不定合作的获胜机会更大呢?”

他说得恳切真诚,佟迩没有多想就心动了。虽然,这种心动里不完全出于为作品考虑,总还有些更加亲密的念头,但是另一方面佟迩给傅冀方贴上了可靠的标签。这种可靠倒不是说他相信傅冀方一定能拿奖,而是他相信这个人会尽全力和他一起做这件事。这样一来,拿奖和是否有拿奖的能力都不重要,反而甘愿付出的品格才弥足珍贵。

佟迩转头又想起那颗木棉树来,他咬咬牙说道——

“其他的倒是还好,校门口的木棉树我不忍心看它因为维护金不足继续这样耗下去,它年纪比较大,大病没有但是小病不断,长年累月的会伤害根本。”

“所以一定要拿到这笔钱。星期一我会去和老师谈谈的,因为合作的形式不知道学校能不能同意以这种形式参加比赛,但我会尽力去说服他们的。如果可以的话,说不定是一种新的途径,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要好。”

“我可以和你一起去说服老师。”

“你真的愿意吗?”

“我愿意,我想和你合作。”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第6章

星期一下了一场大雨,把木棉花全打落了,树梢又变得光秃秃的。

佟迩远远就见到校门口一潭鲜艳的红浆,混杂着被雨水浇腐的烂叶与须根,烩成一锅西红柿浓汤倾倒在教学楼前。雨水与泥土混合的气味带着淡淡的腥臭,蚊虫盘桓贪欢,佟迩几乎可以辨别出这些嗡嗡的鸣叫声里夹杂的高亢的雀跃。上学的学生们见到这一地泥泞,纷纷绕道往侧门去,不愿意弄脏鞋子,就连清洁阿姨也抱怨这样下雨的天气实在太难打扫了。

佟迩从保安亭中绕进去,到工具室借了水管来冲洗地面。巨大的老树站在他身后,经历雷雨依旧岿然不动,证明红棉“英雄树”的称呼不是白叫的。然而佟迩不觉得这种头衔能带给它什么好处,本来就是人类一厢情愿封给它的,不外乎是有感于它的情操和坚韧,可实际上,无论人类是否讴歌它,它都会顺着自然的性情生长,假如有一天人类不爱它了,它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在早读铃打响之前,佟迩给这个老家伙好好做个体检。

他穿上防滑靴和雨衣,检查泥土、根须以及叶梢。木棉虽然长在南方,但耐水的程度并不好,尤其忌积水,在抽芽结蒴果的时候容易遭受虫灾,尤其以叶甲类和尺蛾类植食昆虫危害的伤害最大,会严重影响木棉结棉发育的情况。

一场暴雨导致泥土的积水量超出了木棉的负荷能力,佟迩只有请园丁来抽水,他自己则拖来驱虫药为木棉的树梢洒药。一时间空气中药粉的味道使本来浓郁的空气闻起来更加糟糕。佟迩连着咳嗽了好几声,咳得眼睛都红了,这才懊悔忘了戴口罩。

有人这时候拍拍他的肩膀,递上来干净的棉口罩。

“见过拼命的也没见过你这么拼命的。取个口罩来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它又不是濒死了,等你这样咳下去,它没病你就先病了。”涂传平叹息地说。

佟迩很不好意思接过口罩:“谢谢老师。”

涂传平将他从梯子上扶下来把剩余的药粉交给园丁:“你和傅冀方又在捣鼓什么鬼主意?”

“他……和您说了啊……”

“嗯,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佟迩耳根抖了抖:“我也不知道。”

涂传平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种熟悉的纯情,这位心思玲珑的老师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情结。他暗地里兴致勃勃,但为了维持老师的威严又要装出不在意的样子——

“行行行,我没功夫管你们之间有什么,合作的事情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奖肯定只有一个,如果获胜了,你们怎么分这个奖和钱?而且你们是代表各自的班级来参赛,这样擅自主张你们有和班上的同学沟通过吗?”

“我们讨论过了,如果拿了第一名就将这笔钱捐给生物科作为木棉树的维护金。至于班上的同学,我会去争取他们的意见的,只要不损害班级的利益就可以了吧?”

“你就这么相信那个小子?我跟你说他虽然看起来动手能力强,也不一定就靠谱。”

“我相信他。”

涂传平暗自啧嘴,勾起嘴角来:“你们这些青少年,还没成年呢,说什么都那么肉麻。”

佟迩害羞了:“是您问我相不相信他的。”

“是我问的。我是要告诉你,别太轻易相信别人,也不要因为头脑发热就一咕噜恨不得把心都掏给别人,到头来吃亏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涂传平摸出一根烟,因为雨蒙蒙的天气打火机打出来的火苗总是被扑灭,点了好半天才点起来。佟迩感觉到他的这位老师今天气质有些不太一样。

“为什么突然说这样的话?”佟迩问。

涂传平却指了指木棉:“你知道树木为什么会有年轮吗?”

“如果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说,木质部在不同温度与水分条件下形成的密度会不一样,例如春夏季气温、水分等环境条件较好,植物生长快,形成的木质部稀疏,颜色就浅;反之,秋冬季环境条件差,木质部密度较高,颜色就深,随四季交替形成了的年轮。”

“不错,背了书。你见过真正的年轮吧?每一圈都是不一样的,对不对?”

“是,并不都是规则的圆形。”

“我一直觉得树木是很深情的,我们人类和它一样一生都要经历很多轮回,但人能记住的事情少之又少。它就不一样,所有的经历它都能记下来,只是表面上看不出来,藏在里面,你要割开它的横截面才能看到它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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