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晓蒙大笑,楚赵从没见他笑得这么开心,这笑声几乎盖过了白火星的狂笑,也给了在场其余人片刻缓神的机会。有人问楚赵:“楚队,到底怎么回事??!”
楚赵示意他们噤声,众人齐齐看向离晓蒙。
一道探照灯的光束下,离晓蒙将白火星摔在墙上,用他那两只血红大手撕开他的嘴巴,右手伸进去,夹出了一团软趴趴的灰色物事。
楚赵走近了想看,地道晃动得更厉害,他脚下一软,摔在了地上,再抬起头来时,那灰色的东西已经被拽出了白火星的身体,它有鼻子有脸有嘴,还有脖子,有四肢,有身体,但他不像任何一个楚赵见过的人,又好像任何一个路上的普通人。这个灰人被离晓蒙捂住了嘴巴压在墙上,但凡与离晓蒙的手接触的地方都泛起与周身格格不入的鲜红色,这个灰人在墙上动弹不得,只有两颗眼珠在眼眶里飞速旋转,上下左右一通乱看。而白火星活似个泄气的皮球,浑身瘫软,离晓蒙放开了他,喝一句:“刀!”
楚赵赶忙扔过去一把匕首。
离晓蒙起手飞快,抓住匕首直刺入灰人头顶,刀刃向下,将灰人一切两半。灰人落在地上,轻飘飘,像是两张纸片,这两张纸片同时闪现出一个女人的影像,但很快,女人不见了,地上的灰纸化成粉末,径自消散。
楚赵干张着嘴,离晓蒙把匕首还给他,擦了把汗,按着腹上的伤口,平静地问他:“你们从哪里来的?”
楚赵一五一十全交待了:“湖边,我遇到你的地方,那里一块大石头下面是一条密道,我们从那里进来,没想到地下错综复杂像个迷宫,迷了路,就想炸开一条路。”
“炸药还有剩吗?”
“有。”
离晓蒙一指前面:“走吧,走这里,一条台阶上去,还要麻烦你们炸个出口出来了,原先的机关门不知道怎么关上了。”
“机关出去是哪里?”
“大房祠堂的黄楼。”离晓蒙道,走在最前面带路。
“你的伤还好吧?”楚赵紧跟着,抱起白火星,问他,“刚才那个血指印是干什么的?白火星是怎么了?”
“是告诉鬼差和阎王,你雇我杀鬼,不是我滥杀。”离晓蒙瞄着白火星,说,“他被鬼上身。”
“那个灰色的东西……就是鬼?”
离晓蒙一笑:“信则有,不信则无,我说那是一个女人的冤魂,你信吗?”他从台阶上去,划了个大致的范围,楚赵安排好炸药,爆炸过去,他们一行人总算是重见光明。
天已经亮了。
白火星也恢复了些意识,半睁着眼睛看到楚赵和离晓蒙,又往身周扫视一圈,他在楚赵怀里挣扎,惊慌道:“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楚赵道:“送你回家!”
白火星看着黄楼的方向,那黄楼因为爆炸还在往外冒烟,白火星急忙道:“不行不行!要是被人知道我进了祠堂黄楼,把黄楼弄成这样我会被吊起来抽鞭子!”
楚赵看看离晓蒙,离晓蒙道:“我只管杀鬼,别的事不管。”
楚赵遂对白火星说:“我替你解释,你别着急。”
白火星委屈地挤着眼睛,一咬牙,从楚赵身上跳下来,自己跑了。楚赵要去追,偏偏祠堂大门这时被人打开,一群持刀抗棍的村民叫骂着挤进来,将楚赵他们团团围住,指着岌岌可危的黄楼兴师问罪。楚赵拉着离晓蒙耳语:“我不放心那小子,就当我拜托你,离大师,你去找他回来,把他带去我那里吧。”
离晓蒙看他,道:“既然是你拜托我……”
他趁乱脱身,在村里找了圈没能发现白火星的行踪,只好取道山径,不知不觉,离晓蒙又来到了哑巴的红屋。
哑巴清闲,大清早在屋外吃烧烤蝙蝠,他和面具人一人手里拿一串,围着篝火吃得津津有味。哑巴看到离晓蒙,咂咂舌头,不很欢迎的样子。
离晓蒙比划着问他:“见到一个男孩儿了吗?白村长家的孙子,差不多这么高个子。”
哑巴咬着蝙蝠翅膀,摇摇头。离晓蒙就地坐下,叹息说:“算了,本来就不是我该管的事。”
哑巴指着他的伤口,离晓蒙苦笑:“多管闲事得来的报应。”
他又说:“我有些累了,借你这里睡一会儿。”
哑巴嚼着蝙蝠肉朝离晓蒙走过去,他解开离晓蒙绑在腰间的衣服,瞅着那满眼的血污,蹲在地上吐出两根骨头,拍了离晓蒙两个耳光。
“你不要命了?”
离晓蒙精神不济,人却很高兴,眼珠晶亮,心满意足道:“我就知道你会说话。”
讲完这句,他又不好意思,苍白的脸上显出点红,低下头不看哑巴。哑巴被他的样子逗得直笑,拧了把离晓蒙的脸蛋:“假正经。”
离晓蒙张口要辩,然而气力难续,昏睡了过去。
第六章 吸血鬼
离晓蒙醒时哑巴已经不再吃蝙蝠了,他在生啃红辣椒,就坐在离晓蒙近旁。这个会说话的哑巴注意到离晓蒙醒了,看他一眼,手里还抓着辣椒呢就往他伤口上一抹。
离晓蒙疼得打了个激灵,坐起来推开了哑巴,低头检察伤势,也不知是谁替他把伤口缝合了起来,针线歪歪扭扭,身上的血也不收拾干净,邋遢的血迹还漫延到了大腿间——他浑身上下都被人扒了个精光。离晓蒙手忙脚乱抓了条毯子盖在身上,咕哝说:“你脱我衣服裤子干什么?”
哑巴塞給他一张纸,上面写着字,离晓蒙不愿看,瞅着他说:“你会说话为什么不说?”
哑巴翻白眼,比了个离晓蒙脑筋有问题的手势,非要他看纸。离晓蒙慢吞吞地展开纸条,那纸上写的是:我人到了阳间,声音还在别处,时有时无。
离晓蒙犹疑着放下纸,支撑着坐好了,在地上找鞋。他道:“你被困在这里回不去阴间了?”
哑巴回复:我在鬼界办事。
离晓蒙抬起头:“那你一定认识照阮,他也在鬼界谋职。”
哑巴咬着铅笔写給他:你师父说得没错。
“什么没错?”离晓蒙弯着腰穿鞋,压到了伤口,难受地皱起眉,哑巴看到了,过去帮他穿鞋,趁机抓住他的手摸了几下。离晓蒙脸色更白了,抽出手道:“我自己来!”
“假正经。”
哑巴的声音凭空出现,嬉笑戏谑。离晓蒙抬起眼睛盯着他,哑巴乱打手势,用铅笔狂戳先前写的四个字:时有时无。
“时有时无,”离晓蒙不悦,道,“你抓弄我吧?”
哑巴支着脑袋摇头,又笑成了个狐狸的样子,他拍了拍离晓蒙,要他跟他走。
“面具人呢?”四下里,离晓蒙只看到哑巴,便问了句,“又被人绑起来了?”
哑巴摊手耸肩,似乎对面具人的去向也是一无所知。
“他看不见,看上去还有些傻,你就让他自己到处乱跑?”
轮到哑巴不高兴了,转过头嫌恶地給离晓蒙看纸:关你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