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4)
“噢噢噢。”他慌忙接过,这下整张脸都要红了,用手背贴着脸给自己降温,脸颊肉被他自己蹂躏得不成样子,他这才从牙关里挤出一个气音:“操。”
怎么这男的长这么好看啊!
第一门考语文,他化羞愤为动力,刷刷刷地写到了作文,对着硕大的二选一题目发呆。周晚溪不擅长写抒情故事为主的小说,也不擅长写条分缕析的议论文,这让他发了愁,眼看时间就要不够用,才匆忙下笔写了一个标题。
题目很简单,叫做秋雨。
讲孤身一人的少年在雨天捡一匹逃入城市受伤的小狼崽,一人一狼相依为命,最后狼崽长大,却反将少年咬伤,逃回大自然的故事。
剧情逐渐顺畅,周晚溪用少年的第一人称,在最后写,“我知道他永远是一匹狼,在我看见它在黑夜里绿莹莹的眼神之后。”
“但我不怪他,因为我一看到他,就心生欢喜。”
N城一中的传统是将考试的级前一百名制成榜单贴在教师办公楼的一楼大厅里,放榜那天周晚溪比谁都积极,他在熙攘的人群中准确勾住赵铭的脖子,对方回头见是他,激动地大喊,“溪哥,真有你的!年级第十!”
“那是。”周晚溪神采飞扬,眼神却还往榜上瞄,看到榜三何辜的名字,不着痕迹地挑了下眉,“走,哥请你喝饮料。”
赵铭连前一百都没进,却比他这个第十名还乐,“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学习!”
“还用背着你?我光明正大不行啊!”
“哎哟,行,您真行!”
两人勾肩搭背地往小卖部走,正值放榜,学校里的人几乎都拥去了教学楼,他俩路过一段没什么人的小树林,就看到何辜正揪着一个四眼小男生的领子,咬牙切齿地说,“李军,我再问你最后一次。”
四眼脸涨的通红,却断断续续地笑起来,“何辜,你有能耐找老师去啊,找我干什么?”
何辜脸色狠戾得吓人,他扬起拳头作势要挥下来,却在半空被一只手抓住,“你们干什么!”
周晚溪牢牢握住何辜的拳头,“学校里打架,都想吃处分吗?”
赵铭帮着把四眼从他手里拽出来,被何辜冷冷地一瞥,“我上次怎么跟你说的?别来管闲事!”
周晚溪被气笑了,“何辜,你真行。”他不再去管对方,而是问小四眼,“你们俩要干什么?”
四眼咳嗽了半天,站都站不稳却还在笑,“当然是说说我们大学霸作弊那回事啊。”
何辜脸色猛然间变得更白,他死死咬着牙关,一字一顿,“畜生。”
李军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领,“何辜,你说到时候,谁会来学校给你擦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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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啦~~~~~~~
第4章 污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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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晚溪在他们哑谜似的对话里迷的晕头转向,“作弊?什么作弊?!”
李军已经飞快地跑走,他只好带着满腔疑问去问旁边的何辜,“你...”
“我什么我,”何辜把他手抽出来,“行行好,怎么哪都有你?”
周晚溪气结,但这会儿没跟他计较,“你这次考试作弊了?”
“不稀罕。”何辜一撇头,“你——你叫什么?下次我见你绕路还不行?”
“本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周晚溪。这可是你说的,好像谁想见你似的。”
何辜突然笑了,他本来撇开的头又转回来,“那你考试看我做什么?”
“......”周晚溪语塞,一直在旁边没插上话的赵铭悚然。
别的不说!自家兄弟这性取向他可门儿清!赵铭被当头一棒,等到何辜走远才问,惴惴不安地,“周晚溪,我警告你,别见色起意!”
“我没有!”周晚溪盯着何辜走的方向,“我就是觉得他挺有意思,想交个朋友。”
赵铭的表情像吃了屎,他脑子里走马灯似的闪过何辜一个个臭脸,半晌憋出一句,“你有病!”
赵铭也跑了,留周晚溪自己一个人站在原地,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然而事情已经被撞见了,说是不管,周晚溪还是多留了个心眼。他很快看到成绩榜被更新,排第四的李军取代了何辜的位置,新榜出来那天李军得意洋洋,他却没看到何辜的身影。周晚溪软磨硬泡,才从不情不愿的赵铭嘴里套出来话,“作弊那事挺严重的,而且被坐实了之后何辜之前的成绩也会被怀疑,我们班主任找他谈话谈了好几次,家长也要来。”
“......这样。”周晚溪沉思,想起来何辜的那句不稀罕,“何辜怎么跟班主任说的?”
“大哥!”赵铭崩溃,“我怎么知道!”
“我觉得不是他,那天他跟李军一看就有问题。”
“是不是的,你也插不了手啊。”赵铭很无奈,“下次考试证明自己不就行了。”
周晚溪没接腔,却总觉得这事不会这么简单过去。
果不其然,下午学校广播响起来,明明白白地广而告之,“高一(6)班何辜同学,因作弊被举报,且认错态度恶劣,全科成绩作废,回家反省七天,记处分一次。”
班里窃窃私语,周晚溪坐在位置上发呆,下课铃一响他就往楼下冲,在门口喊赵铭,“他人呢?”
赵铭也没问是谁,他叹了口气,“刚走。”
“什么意思?”
“哎,我们班里都传,何辜家里没人来,家长连电话都不接,他也不认错,犟得要死,最后把事情搞这么大。”
周晚溪脑子一嗡,要去办公室,被赵铭拽住了,“你干嘛去?”
“我觉得这事不对。”
“你当老师是吃素的!你说不对就不对?我知道可能他不是那样的人,但是这不是什么大事,他还有无数机会去证明自己,你别掺和了!”
“铭子,你跟我说他是个古怪的人,那你有没有想他变成这样的原因?是,现在看污蔑他作弊是小事,等再以后呢?公平不应该分大小,别说他是何辜,他是任何人,都不应该去承受脏水和诬陷!”
“......你。”赵铭喃喃着松开他的手,“你可真能说啊...”
周晚溪深深的看他一眼,“等到以后,也许李军这样的人,会污蔑别人抄袭,会污蔑别人出轨,世界上可以凭空乱说的事情太多了,不是每个人都有兴趣探索来龙去脉的。”
他没再多停留,径直跑到了老师办公室,何辜的班主任是他的数学老师,对他这个尖子生很有好感,“周晚溪?来问题吗?”
“我来给何辜作证,”周晚溪一字一句铿锵有力,“他没作弊,请求老师还何辜清白,不要寒了学生的心。”
与此同时,何辜出了学校,正在漫无目的地闲逛。
他知道不会有人来,也不会有人信他,他早就在一次又一次的巨大失望中学会主动割舍希望,事到如今却依然不可避免的觉得空茫。
天大地大,没有他的容身之所。
他忽然觉得伤口加倍地作痛,令他后背布满冷汗,蛰痛了新添的伤口。家里的人在接到老师第一个说明情况的电话之后就已经给了他足够的苦头,说过一万次的狠话他早已倒背如流,他就在无穷无尽的谩骂声中阖上眼,像任人摆布的布偶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