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爱/昏了又婚(6)
“早已不是了。”
冯定尧哀求似的叫了一声:“晓晓,对不起。”
涂晓被这话又给击溃了,手上的力度也轻了些,她红着眼圈,忍不住对他嚷起来:“你早干嘛去了?现在来跟我说对不起!”
冯定尧推门进去,涂晓如临大敌,推他:“你给我滚,出去!”
冯定尧看着梨花带雨的涂晓,很想将她狠狠抱进怀里,但是他克制住了自己:“我就想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你看见了,好得很,可以走了吧?”涂晓将他拦在玄关里,不想让他进去看见自己的狼狈。这屋子里一切都维持着当初的原样,就连贴的大红喜字都还在,虽然早已褪色得不成样子了。
冯定尧站在玄关处,扫了一下屋子,跟他记忆中的差不多,这些年应该没什么变化,她一个人住在这里,是在等自己回来吧,冯定尧觉得心被戳出了一个窟窿,哗啦啦地往外淌血。他滑动了一下喉结,艰难地说:“那你多保重,我现在回来了,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打电话给我。我上次在你的手机里存了我的号码。”
涂晓下意识地摸出自己的手机,她没想到,自己锁了屏,他都能打开,滑动数字的时候,她又愣住了,这个数字,不是当初他们定好去结婚的那天么。涂晓停下手上的动作:“好了,你走吧。”
冯定尧拉开门,回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出了门。
涂晓走过去把门反锁上,靠着门慢慢滑坐到地上,开始无声地哭泣。
门外,冯定尧以同样的姿势坐在门外,双手捧着头,许久都没抬起来。
第五章 原因
冯定尧将车子停在一个小院门口,这是一幢有点历史的老别墅,父母就住在这儿。他回来之后,还没来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对这里还心怀芥蒂,因为它就是一把无情的刀,会割开他心口的血肉,让他直面那些血淋淋的现实。当初为了逃避,他一走了之,结果发现还是逃避不了,他始终都要重新面对这个事实。
冯定尧看着门前高大的洋紫荆,满树的紫荆花蕾,又要到花季了,想起那年在树下见到涂晓的情景来: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女孩,仰着头看着飘坠的紫色花瓣,嘴角挂着讶异的微笑,像一个美丽的天使。他鬼使神差,主动去打招呼,女孩娇羞一笑,露出左边脸颊的酒窝,让他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结果对方还真是在等人,等的就是他们家人。女孩的名字一报出来,冯定尧就想起来了,原来真的是故人,他未离开故乡的时候,跟涂晓做过三年的小学同学,涂晓的姓氏太特别,以至于时隔近十年,他还能记得。
他们就是在这里重逢的,他们的爱情也是在这一瞬间萌芽的。
冯定尧已经没有了家里的钥匙,这些年,他始终收着幸福里那间房子的钥匙,却不知道将自家的钥匙扔哪儿去了。他按响了门铃,有人在室内的闭路电视系统看见了他,赶紧开了门。他走进黑色雕花的铁栅栏大门,已经有人迎出来了,高兴地说:“是阿尧回来了!”说话的是家里的保姆,已经快七十岁的许阿嬷,在他家已经服务了十几年了,居然还未退休。
冯定尧看着许阿嬷:“阿嬷你好,我爸妈在吗?”
许阿嬷连连点头:“在,在,你妈妈在家。阿红,阿红,你快来啊,你看看谁回来了。”冯定尧的母亲叫林苏红,许阿嬷虽是家里的保姆,但毕竟是国内,没有老爷太太之类的封建叫法,阿嬷年纪长一些,就直接称呼主人的名字。
冯定尧站在院子里,并不进屋,打量着院子里的情景,有不小的变化,院子里原本种满了各种花花草草,现在都变成了各种弯弯曲曲的盆栽,少了些自然,多了些匠气,大约年纪大的人就爱这些。
林苏红站在大门口,远远地与儿子对视:“舍得回来了?”声音听起来平静,却明显压抑着怒气,儿子离家七年,回来快半月,还不曾踏进家门半步。
冯定尧看着母亲,她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根白发都没有,漆黑如鸦,只是少了些光泽,染出来的头发跟自然色还是有差别的。她的脸孔依旧严肃,嘴角的法令纹更深了,直着腰站在那儿,像这个小小王国里的女王。冯定尧叫了一声:“妈。”
林苏红冷哼了一声:“杵那儿做什么,自己的家都不愿意回了?”
冯定尧走过去:“他呢?”这个他,指的是父亲冯建德。
林苏红也明白儿子所指:“在医院。”
“很严重?在住院?”冯定尧皱着眉头,他还不知道父亲得的什么病,只知道他身体不好。
林苏红冷笑一声:“你还管我们的死活么?”
冯定尧不再做声,走进大门,屋里已经换了一套红木家具,酒红的色调使屋子里看起来颇有点历史感,但也显出一分暗沉和暮气,他意识到一个问题,父母年纪都大了。
林苏红翘着腿抱着胸坐在沙发上,倨傲地看儿子。许阿嬷早已将茶水倒上来了:“阿尧坐啊,自己家里,不要那么生分。”
冯定尧看了一眼许阿嬷:“谢谢阿嬷。”他在一张单人木沙发上坐了下来,端起茶喝了一口。
林苏红说:“回来就不走了吧?”
冯定尧看着手里的茶杯:“不一定。”
林苏红将腿放了下来,大声说:“你爸都快不行了,公司根本管不过来,你还想去哪里?”
冯定尧说:“我对公司不感兴趣,我有自己的事业。”
“你有什么事业?到处走,到处玩就能成事业?真是笑死人!”林苏红讥讽起儿子来毫不客气。
冯定尧沉默不语。
林苏红敲着木质茶几:“你爸身体已经不行了,他没有几天好活的了,你必须去公司上班,否则就等着别人抢走属于你的东西吧。”
“我不稀罕。”冯定尧说,“他在哪儿住院?”
林苏红并不回答他,她端起茶杯往桌上重重一砸:“兔崽子你再说一遍!老娘我辛辛苦苦熬了这么多年,受尽委屈,就是为你守着这份家业,你居然跟我说你不稀罕!你简直要气死我了。”
冯定尧说:“如果他想把家产给涂晓,就随他。”
林苏红拿起茶杯,往地上用力一掼,脸都扭曲了:“想都别想!绝对不可能便宜那些乱七八糟的人。”
冯定尧皱着眉说:“她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照你说的,她就有继承权。”
“她没有!”
冯定尧看着林苏红,一字一句地:“是不是你们骗我的,她根本就不是?”
林苏红胸脯剧烈起伏,好一会儿才平静下,她看着儿子,眼神里有着怨毒之色:“这都是冯建德的孽债,凭什么让我们来承担后果?”
冯定尧苦笑了一声:“这都是你们的孽债,却让我们来承担恶果。”
林苏红大声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冯定尧面无表情,起身:“我宁愿我从来没来过这世上。”
林苏红脸色发白,伸出手来想拉住儿子,冯定尧已经早一步跨出去了,这个地方,他一步也不想多待。林苏红出声:“阿尧,你要去哪儿?”声音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
冯定尧说:“去我该去的地方。”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为了一个女人,要死要活的,我怎么会生了你这么个儿子?她就那么好?这世上有几亿个女人,除了她,你眼睛就瞎了吗?你要搞清楚,那个女人还是你妹妹。”林苏红咬牙切齿地说。
冯定尧头也不回地说:“你不用强调了。我的心已经瞎了。你应该在很多年前告诉我,她是我妹妹,我就不会只看见她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