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启,本就是和她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便是她拼尽力气也无法到达的彼岸,是她穷极一生的追逐都无法实现的梦想。
是一个不可能的人。
然而,即便再不可能的事,当爱上那个人的时候,谁也无法阻挡追爱的决心。
……
015
万城地属平原,紧临海边,风大是它的特点,即便是阳光热烈的日子里。
冬天的风,干燥而毫无温情,连同着陈启的声音一块落下,哗啦啦抽在脸上的巴掌,火辣辣地疼。
陶婧不知因冷还是因陈启的话,顿感后背凉津津的,不由打一个哆嗦。
不远处走来一对爷孙,小孙儿裹得严严实实,像个小肉粽,挥舞着小脚和小手蹒跚学步,咿呀咿呀,一会儿指指这个一会儿瞅瞅那里,看什么都是新鲜和好奇,爷爷年纪不大,五十开外的大叔,牵着他的小肉蹄耐心地教导他,“这是大树,那是小草,哦,小鸟……”
小胖手指指着陈启和陶婧,爷爷笑道,“这是叔叔和阿姨……”
小东西拉着爷爷往两人过去,抱住陈启的腿不肯撒手,口里振振不停地叫“爸爸”。
大叔面露尴尬,去拉小孙儿,“你爸爸他在家里,这叫叔叔,”便和陈启解释,“他爹妈工作忙,工作日便把孩子带给我照顾,小年轻没经验,还和玩似的,小伢都十个月了,只会说爸爸,看见谁都叫爸爸。”
陈启弯身抱起小肉粽,小东西可开心,搂着陈启的脖子起劲叫“爸爸”,挥舞着小手一跃一跃的,大叔忙不迭说“给您添麻烦了”。
陈启并没觉得打扰,说道,“没关系,我挺喜欢小孩子。”
大叔从陈启手里接过小孙儿,又看看一旁站着的陶婧,说道,“你们两小夫妻也是刚结婚不久吧?”
陈启似有若无地朝陶婧看了一眼,笑笑,“我有一个女儿,五岁了。”
“我”,而不是“我们”。
陶婧知道,他到底对女儿的事,对她存有芥蒂。
她不会怨他,更不会怪他,她,的确不是一个好母亲,这几年来,全由他一个人照顾孩子,或许有保姆,或许有奶妈,那些辛苦可以分担,可是母亲和伴侣的角色,不是任何人可以代替的。
她缺席的五年,是一万句对不起,再深的愧疚之心都弥补不了的。
大叔牵着小孙儿渐渐走远了。
陶婧回过神来,感觉包里震动,取出手机一看,是李瑞。
她看了眼陈启,轻声道,“我去接个电话。”走到树下去,余光瞥到陈启还站在那里,才划开绿色。
李瑞被许峥青支走去机场接一个客户,事情办完以后迟迟没接到陶婧的电话,他耐着性子等啊等,直到许峥青回公司了,陶婧那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他按捺不住,先问许峥青面试结果怎么样,许峥青却十分冷淡的说他也不清楚,他还没有脸大到安排陶婧的工作,李瑞一头雾水,连忙打电话来问情况。
李瑞的问题,陶婧不知道怎么回答,许峥青全权推给陈启,而陈启……
他会放过她吗?
陶婧想起刚才他说的,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最后一次机会?
是打算放过她了吗?
这事不能怪李瑞,毕竟他那么热情地帮助着她,况且对于她和许峥青以及和陈启的关系,李瑞也是毫不知情,现在,陶婧没有打算让李瑞获知更多,就像提及她和陈启的未来,她是想都不敢想的。
如果没有女儿,也许真如陈启所说的,她并不打算再回来了。
因为,她和陈启是没有未来可言的。
当年陈启的母亲许亚平说的对,门不当户不对,即便再相爱又如何?陈启是做大事业的人,能站在他身边的,是应能与他才华家世外貌相匹及的名媛佳丽,绝不会是她,一个农村来的野丫头。
而现在,连那一点爱,经过五年蹉跎,时光荏苒,早已消耗殆尽了吧。
含糊地敷衍了李瑞两句,陶婧准备挂电话,李瑞说道,“你在哪儿,我去接你吧。”
陶婧撒了个谎,“不用了,我快到家了。”
李瑞对她的话毫不怀疑,提醒她别忘记吃药。
陶婧“嗯”了声,匆匆挂断电话。
走回去的路上,短短几秒钟,做了一番复杂的思想斗争,快到陈启面前,暗暗鼓足勇气,不待他发话,先说道,“我想见寒梅,我要弥补她。”
她仰头望着他,被风吹的微红的脸上,那颗黑珍珠一样的眼睛闪动着坚持和执着的光,长睫在风中微微颤动。
“弥补?怎么弥补?”陈启反问。
是啊,怎么弥补呢?这孩子什么都不缺呢,缺的只有一个母亲,要认吗?相认不是那么简单的事,陈启会同意吗?孩子会接受吗?
陶婧犹豫。
陈启沉默地注视着她。
咬嘴唇的习惯一直没变,咬的嘴唇发白也不自知。
雨馨很像她,黑长的睫毛,白皙的小脸,容易脸红,像一颗白里透红的小苹果,就连耍赖撒娇讨求的时候都一模一样,教他束手无措,从心底生出怜爱。
从来如此,只要是陶婧,无论哪个模样,都是他喜欢的。
而现在,从深远记忆中走出来的这个人,生动又形象,她活生生地,就站在他面前,不撒娇不依赖,沉默又执着,望着他的眼神,要将心都融化。
五年的煎熬足够磨砺他的心志和理智,他不计较她的过去,和谁结过婚,是不是清白,他都要留她在身边,不管用哪种手段。
他忍不住伸手抚上她的唇,微凉的触感。
“李瑞是谁?”
陶婧惊了一下,仰起脸,被他的举动和问话怔住。
陈启移开了手,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回答,“不管他是谁,你给我记住,陶婧,你永远都是我的女人。”
“愿意回来吗?回到我身边?”
☆、第八章
第八章
016
“愿意回来吗?回到我身边。”
大概没有哪个女人会拒绝吧。
许亚平的声音冲进耳朵。
五年前,那个贵妇人指着陶婧的鼻子,厉声道,“你去外面打听打听,多少大户人家的千金想给我们陈启的,你以为你是谁,一个山野穷丫头,怀了个孕就想麻雀变凤凰,先不说是个女儿,是不是我们许家的种还不一定,就你这身份,和我们家门不当户不对,陈启再喜欢你又怎么样,他是做大事业的人,你这样的他能带出去?”
这些话,像刀子,凌迟她的自尊。晚上她躲在被窝里默默落泪,不敢告诉陈启,怕他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她也没想过要离开他。
陈启不会知道的,她当初迫不得已离开的真正原因。
前者因爱,而后者,由爱生畏。
她和陈启,当初维系的是那份爱,而后来,是女儿。
是他自己说,不再爱她,而现在,又来问她是否愿意回去。
擅自离开女儿是她的错,但是,她很清楚,她和陈启,再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