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大人纪事(56)
那女孩没见过这么大阵仗,身子往后缩的紧紧贴着墙面。
独孤维唯毫不怀疑,若墙上有个洞,她肯定毫不犹豫立刻钻进去。
独孤维唯怕把人吓坏了,上前几步就要蹲下来。
叮叮忙跟过去,双手麻利的将她身上的百蝶暗花织锦披风给提起来,免得曳在地上弄脏了。
独孤维唯微笑着对那女孩道:“小姐姐别怕,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来送米粮的......”
她指指西厢门前堆着的东西,接着道:“你看,一袋是粟米,一袋是小麦粉。”
那女孩飞快瞟了一眼独孤维唯手指的方向,立刻又低下头,身体似乎有些放松。
独孤维唯又道:“我叫独孤维唯,小姐姐叫什么名字?”
那女孩抬起头,跟独孤维唯视线一碰,又飞快撇开眼睛。
过了十来息的功夫,独孤维唯以为等不到她的回答了,方听到她低低回了一句:“姚、姚秋萤。”
独孤维唯倒有些惊讶了,她以为要听到什么大丫、二妞、招弟等等,没想到竟是颇为诗意的名字。
“是莹澈的莹吗?”独孤维唯问道。
姚秋萤抬头一脸迷茫的望着她,这次对视的时间稍长点,但被独孤维唯双眼一看,又马上转开了视线。
独孤维唯猛然想起,这里的贫民百姓多是不识字的。
她有些讪讪然。姚秋萤却破天荒主动开口,“我、我是秋、秋天生的,娘生我时是、是夜晚,看见窗户外面有萤火虫,就叫了这个名字。”
她说着,言语渐渐流畅起来。
独孤维唯“哦”了一声,“原来是萤火虫的萤。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姚秋萤瞬间红了脸,有些手足无措的埋下头。
叮叮道:“小姐跟姚姑娘起来说话吧,仔细蹲久了腿麻。”
一边伸出一只手去扶独孤维唯,另一只手扔搂着她的披风下摆。
独孤维唯从善如流站起来。姚秋萤也跟着起身,双手不自在的拽拽身上的葛布短襦。
独孤维唯伸出手道:“秋萤姐姐,我爹跟郑老爹他们说话呢,咱们就不进去了,你带我逛逛吧!”
姚秋萤见伸在自己面前的小手,雪团似的,她没见过什么好东西,形容不出来,只觉得说不出的好看,上面的淡粉色小指甲干干净净,仿佛镀着一层光。
她低头看看自己粗黑的手,指甲缝里还留着刚才择菜钻进去的泥土。
她的脸腾地一下又红了,双手动了动,慢慢缩到身后背起来。
这小姑娘分明极害羞胆怯,却又莫名奇妙的自尊和敏感。
独孤维唯也不强迫她,将伸出的手指向东面的夹道,问道:“从这里过去是后院吗?”
那是正房与东厢房的侧墙构成的夹道。
姚秋萤点点头,小声回答:“嗯。”
☆、第四十八章 脏肉原来是这么个脏法
姚秋萤难得主动小声询问道:“后面是菜园子,我带小姐去看看?”
独孤维唯笑着点头:“好啊,我正想看看菜园子什么样呢。”
后院面积不大,入眼处的墙边堆着些柴,上面用茅草简单搭着篷子,想是怕下雨淋湿了。
西面用些树枝竹枝圈着一圈篱笆,里面散养着十几只鸡。
东面大片地方是开垦出来的菜园子,菜地里绿油油一片,正是刚透头的各类青菜。
长大了或许独孤维唯还能认得几样,如今都是嫩嫩的小叶子,她却是一样都不认得,便一一指来问姚秋萤,逗她说话。
后院太小,一圈菜认下来不过用了半刻钟。
独孤维唯却逛不下去了。出门时贪吃半个香瓜,这时肚里隐隐觉得不舒服,憋涨得难受。
叮叮见她时不时蹙眉,问道:“小姐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独孤维唯揉揉肚子道:“肚子不舒服,想去茅厕。”
叮叮忍不住埋怨:“夫人说不能贪凉,让您少吃点香瓜,您偏偏不听,这下可知道好歹了。”
嘴里唠叨着,一边伸手帮她揉肚子,一边四下张望寻找茅厕。
姚秋萤抬眼看看主仆两个复又低头攥紧双手,片刻又抬头小声不确定道:“我带小姐去茅厕?”
家里茅厕简陋,不知道眼前的千金小姐会不会嫌弃。
茅厕便在后院的西北角,入眼是一处三四尺高,由石块堆砌的矮墙,圈成一圈,像是圈养什么动物的场所。
旁边紧挨着是个高高的茅草房子,小小的,右夯土砌成,门口六七阶青石搭成的台阶。
这便是茅厕所在了。
叮叮帮独孤维唯解下披风搭在臂上,一手扶着她上了台阶推开门。
厕内地面是青石板搭成,中间留着个深坑。角落放置着一个破旧竹筒子,里面插着长长的木片或竹片做成是厕筹。
叮叮扫了眼竹筒,撇开视线,有些犹豫的望着独孤维唯。
这茅厕实在过于简陋了,也不知道小姐用不用的惯。
独孤维唯这会儿已顾不得太多,匆匆解带褪裤,叮叮只好推出去。
下了台阶,想起厕内角落竹筒里的厕筹,有些犯愁。
都督府主子如厕多用穿旧的衣物撕成的布片,小姐用的更是柔软的绸布,打小都没见过厕筹,更不知道该怎么使用。
她在身上找了半晌也没能找到能给主子用的东西,无奈之下,只好让姚秋萤帮着拿披风,自己左右看看见没旁人,弯腰撩起裙子,将里面白色里衣的下摆“刺刺啦啦”撕下宽约五六寸的长条。
姚秋萤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不知她要做什么。
叮叮解释道:“我家小姐没用过厕筹。”
姚秋萤恍然大悟,更把一双眼睛睁得溜圆,对有钱人家的做法有些理解无能。
这么好的料子放在自家里,是拿来压箱底的,人家却用来擦屁屁。
她低头看看放在自己手里的披风,华丽闪亮,矜贵逼人,衬得自己身上的葛衣更加灰突突的。
她把手往袖中缩缩,怕自己粗糙的手不小心划伤了臂上的披风。小小的心里第一次对富贵产生了模糊是向往。
独孤维唯搂着裙摆,双腿蹲在坑上半晌,终于算是解决完毕。
刚叫了一声叮叮,就都听见坑下有“哼哧、哼哧”的声音。
她吓了一跳,双腿往后挪挪,以便看清坑下。
低头一打量,唉呀娘诶,黑乎乎一团,好大一个东西来回走动。
饶是她平素胆大,出恭时陡然在茅坑下见着活物,也不由惊呼一声。
叮叮刚上了台阶,听到叫声慌忙拉开门,急声问:“怎么了小姐?”
独孤维唯一手指着坑下,结舌道:“下、下面有东西!”
那东西应声“哼哼”两下。
叮叮舒了口气,抚了抚胸口,“小姐,您可吓死奴婢了,不就是猪吗!”
叮叮说着把撕成一块一块的布拿在手上,上前去帮独孤维唯收拾。
“猪?怎么会在下边?”独孤维唯百般理解不了。
“猪可不就养在厕下。”叮叮淡然回复,给独孤维唯系好带子,扶着她出去,一边问:“腿麻了吧,能不能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