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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娇(82)

作者: 董无渊 阅读记录

甚至很男人,说起石阔偏安冀南时,只陈述,并未评论石猛此举。

长亭抿嘴一笑,唇瓣轻启,“如今我尚且自身难保,又如何去助旁人一臂之力?只希望石大人不要因做了亏本生意而恼羞成怒。”

并没说明是哪个石大人,长亭掩了掩眼眸,遮挡住神色,轻声出言,语气中带着很细微的嘲讽,“更何况,兄弟阋墙的事情,外人也管不了。”

因为外人管不了,所以才要把外人变成内人。

蒙拓心头突然浮起这个念头。

瞬时两个人又闷下来了,夜里的天儿凉得不行,平谷的火堆却烧得极旺,长亭仰了仰头,天际灰蒙蒙的一片,瞅不见一点星光,长亭长舒了一口气,扭头看向蒙拓,抿嘴一笑再启声出言,“你知道吗?离开冀州的时候,阿宁很舍不得,偷偷问我,还能再见到阿宣和你们了吗?还能再到冀州来了吗?我当时很笃定,我说不会了,我们一定不会再来了,我们的命运不会再让我们到冀州这个地方了,不会再让我们看见石家的种种人选了。”

长亭双臂一伸,做了一个拥城入怀的动作,回眸一笑,声量提高,“可是你看,我们又来了。”

“管不了,就不要管了。”

蒙拓沉声出言,感觉满脑子的酒劲儿都退了,“别人的寄望,就叫他们继续心里头想。别人的目的,就让他们继续奢望。别人的想法,始终都是别人的。”

蒙拓缓缓抬头,看向长亭,一字一顿道,“都不是你的。陆公绝不希望看到你亦步亦趋地照着别人所期望的路一步一步走下去。”

长亭手臂微僵。

他在回答,刚才她那句管不了。

长亭埋了埋头,鼻头陡起酸涩,她突然觉得很委屈。

蒙拓身形向前一倾,探身拾起展开摊在地上的那张旧纸,再次伸手递给长亭,“二哥不是姨夫,也不是石闵,以他的个性,一定不会依靠女人上位。岳老三怎么想,姨夫怎么想,石闵怎么想,都不重要,都不足以影响大局,重要的你怎么...”

“你呢?”

长亭热气上脑,轻声问道。

你怎么想的呢?

说实话,长亭也不明白她究竟想问什么,想听到什么答案,可话就这样冲口而出。

蒙拓微怔,默了一默,才道,“我怎么想的,也不重要。”

歌儿还在唱,汉子们这些天憋在胸口的那一口气漾在火光之中,虽不成调,可是徒惹情怀。

长亭“哦”了一声,再埋头看了眼蒙拓手上的那张卖身契,笑着接了过来,抬起头来轻道,“我怎么想的,其实也不足挂齿。这个世间是拳头大的人怎么想的才重要,连重华殿里的小皇帝的想法都要被丞相秦相雍左右,何况我们。你知道,我已经没有后盾了,如果我不想照着别人设定下的路走,我只有玉石俱焚。”

她必须回到陆家,她才有价值,就像一块还没打磨切割开的原石,只有切开了能看见里头的翠了,才能称得上价值连城。所以她并不是很担心石家会贸贸然将一块璞玉砸碎。

可如果石家有人看不清形势,执意用强...

世间总有比活下去,更要紧的东西。

长亭微顿,再道,“而我并不惧怕玉石俱焚。”

夜空浩渺,却一夜无眠。

蒙拓也记不得他究竟是怎么应的了。

只记得好像渐渐消退的酒劲,在听见陆家长女的那句话后,又重新冲上了后脑,然后原本就被烈酒搅得像浆糊的脑子变得一片混沌了,他现在总算是明白那些莽夫喝了几口猫尿就开始得意忘形了,他昨儿糊涂得也没好到哪处去,卖身契是一直想给她的,可不能是他喝得醉醺醺的时候啊...

他究竟说了什么来着?

“有人会护着你的”,还是,“我会护着你的”?

他娘的究竟是怎么回答的啊!

蒙拓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再一阵红,心里头骂了声粗。

“阿拓哥!”

岳番撒着欢儿策马前行,抬手一拍蒙拓后背,扯开笑,“听说您昨儿个喝酒了?”

蒙拓“唰”地一下,热血上脑,抿了抿嘴,双腿紧夹马腹,手上一提马缰,轻飘飘地落下句话来,“滚。”

岳番憋不住了,哈哈笑起来,再高扬马鞭起身追上,“哈哈哈哈!爷早告诉过您,甭喝酒甭喝酒,您说您,就一杯倒的货色,昨儿还想充英雄,爹倒了一海碗,您老可好,一海碗仰头全喝了!”话风一转,笑嘻嘻地问,“昨儿唱歌没?”

蒙拓脸色发青。

他奶奶的,他昨儿晚上最后还在陆姑娘跟前唱了首歌儿?

“我,唱,了,吗?”

蒙拓转过头,面无表情地问道,语气却是追悔莫及。

第七十五章 再会(上)

第七十五章 再会(上)

“你猜你唱没唱?”

岳番手腕将马缰一缠紧,朗声笑开,策马狂奔向前。

蒙拓面目铁青,一扬马鞭紧随追上。

马儿一边朝前奔,岳番将马缰颤在手臂上紧紧地回头高声朗笑道,“我远远看着觉着你是唱了的!要没唱。陆姑娘与阿玉作甚捂着脸跑开!”

蒙拓的枣红马脚下一趔趄,蒙拓脸上又青又红又白,凑齐了一道彩虹。

冀州山南水北,南北山水沟通间隔,纵地域复员辽阔,其间划分明确亦各有分工,冀南多山采矿出盐井,冀北地平开通集市,与南北来往之人互通有无,因其力之异,故南北地位无形中也分出了上下——冀南多为下里巴人,脸朝黄土背朝天地整日整日地做工,而冀北却来往多为绫罗锦绣之人。

人分出了贵贱,地方自然也有了高低之分。

比如,冀州首府弈城就设在冀北。

比如,石家上上下下都久安弈城。

再比如,只有石家二少,石阔,被差遣到冀南打理。

石猛啊,一颗心长得未免也太偏了吧。

不过也好,事有长短,指有粗细,布有薄厚,只要有短板,只要有能趁虚而入的地方,就极有可能在两方之间斡旋抽离,甚至能借此到达自己所期望的目的。

长亭若有所思地握了握茶盏,心里头却兀地一下子想起了昨夜蒙拓说的那句话,脸上一僵再一热,脑子里竟放了空。

他应该是醉了,而且醉得不清,什么话也敢往外说,殊不知君子一诺当千金之重,他说出来的话没法兑现怎么办?不能做到怎么办?他不推波助澜就算好的,如果对诺言食言了怎么办?

醉酒的话。不一定是出自真心,可清醒时的诺言就一定能做到吗?

长亭埋了埋头,不由暗自怨怪蒙拓孟浪,做不到就不要开口啊。

比起放任自流。更可恶的事情是,让人好不容易有了希望与依靠,而最终落空。

列队越走越急,长亭想怕是要到了,给小长宁梳了头发,手脚麻利地挽了两个小团一左一右在额后,再给自个儿对着匕首面儿梳了头发,衣裳还是原先在幽州岳老三吩咐人备下的那件,沾了尘土,因没衣裳换洗。长亭只好拿温水一点一点地擦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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