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无法克制的，仲锦程眼眶唰地红了，他愣愣地看着徐靖近在咫尺的脸，感受着徐靖灼热而平静的呼吸，还有他冰凉的指尖触碰到自己脸上的感觉。
徐靖的脸平淡无奇，是最普通的男人的面孔，可是他只需要看你一眼，你就能感受到这个男人的与众不同。
是因为受伤了吧，仲锦程想，不然他为什么会心跳得这么快。
更衣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仲锦程仿佛从光怪陆离却铺满了美好彩虹纸的世界里醒过来，浑身一颤，徐靖看了他一眼，站起身将手里带上了血迹的纸扔进了一边的垃圾桶里。
“徐总，药买好了。”司机提着一个医药箱，往里看了一眼，低声道：“需要我帮仲少爷上药吗？”
徐靖摇摇头，从他手里接过药箱，道：“去看看另外一个怎么样，情况太差就直接送医院。”
司机点点头，在徐靖转身进去之后将更衣室的门带上，徐靖将药箱放在仲锦程身前的地上，他看了看失魂落魄的仲锦程，皱眉道：“先把药上了，身上都伤了哪里？”
仲锦程犹豫了片刻，最后在徐靖阴沉的目光下乖乖地拉起了裤脚和手臂，露出关节处流血的摔伤，顿了顿，又拉起上衣，肋骨和腰际青肿了一大片。
他动作越来越慢，徐靖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他一言不发地蹲在仲锦程身前，从医药箱里拿出医用酒精和棉签给他膝盖消毒。
仲锦程痛得忍不住往后缩了缩，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徐靖手上动作轻了些，头也不抬地道：“你既然不肯说是因为什么，那我猜猜看。”
“有人提到你父母了，还是提到胡先仕了？”徐靖放下酒精，从药箱里拿出药膏，道：“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
仲锦程还是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他，徐靖看了他一眼，道：“看你的表情不是了，那是知道点内情的人提到了胡嘉志姐弟俩的事情？讽刺你了？”
“也没关系，你要是一直不肯说，我待会就亲自去问跟你打架的那个人。”徐靖处理完他的膝盖，站起身将他的脸抬起来，用棉签擦了擦他青肿的嘴角，淡淡道：“他应该不介意告诉我。”
“徐哥！”仲锦程一惊，受伤的脸一不小心重重地戳到棉签上，顿时疼得眼泪都差点掉了下来，他捂着脸，含糊道：“别去问他！”
徐靖将他的手拉开，随口道：“难道是关于我的事情？”
仲锦程一僵，一双疼出眼泪的眼睛瞪得比牛还大，徐靖本来只是随口一提，看他的反应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说中了，他只是愣了一秒，神色很快恢复正常，问道：“他说我什么了？”
仲锦程眼里露出愤愤的情绪，看样子颇想再去跟人打一架，徐靖心里一动，手上的动作也轻柔了下来，有些后悔刚才对他太凶，徐靖轻声问道：“锦程，他是说了我什么吗？”
“……”过了好一会儿，仲锦程才闷闷不乐地点了点头，过了几秒，他又怕徐靖多想，扯了扯徐靖的衣角，认真道：“徐哥，我保证他以后都不会再说那些话了。”
哪些话呢？仲锦程不用说，徐靖也能想到。
残疾，心狠手辣，不折手段，虚伪，伪善。
当年不少人当面嘲讽他残废的手，暗示他既然残疾，就应该做点残疾人该做的事情，即使他这些年通过各种方式捐了上百万善款，捐建了好几所学校，资助了上百位学生，也有无数人在背后骂他伪善。
徐靖一直不太在乎这些言论，更加不会在意失败者带着酸意的批评或者污蔑，更何况他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不可能再有人在他面前说带刺的话了。
可仲锦程还太小了，他没有社会经验没有阅历，没有经历过真正的黑暗，所以心智不成熟，容易冲动，不理智。
“其实无所谓的，我并不会在意有人在背后那样讲我，你永远不能堵住所有人的嘴，”许久之后，徐靖将药膏涂在他腰侧的淤青上，道：“更何况我右手确实是废了，以后再遇到有人这样讲我，你可以直接无视他，因为这个打成这样，你是傻么。”
“那不一样！”仲锦程从他手里把药膏抢出来，鼓着眼睛看他，他眼神坚定，一字一顿道：“我不能堵住所有人的嘴，可我不允许有人在我面前这样讲你。”
徐靖愣了愣，少年的眼睛干净清澈，似乎是在不满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不在意。
徐靖冷了一晚上的脸色慢慢缓了下来，仲锦程还太小，太不理智，可正因为这样，他才能无所顾忌地讲出这样的话来。
你就没有一点感动吗？徐靖问自己，即使你算是他的恩人，可是看着他这样全心地维护你，你不感动吗？
“腰上的淤青自己揉一揉，腿上明天记得给自己换药，算了，我明天让陶絮带你去医院做个检查，额头上的伤口也得看看，要是留下伤疤就难办了。”徐靖理了理自己的袖口，看看时间，道：“我去处理这件事，你就别管了，回宿舍好好休息吧，之后暂时也别上班，我会帮你请假，伤好全了再说。”
“徐哥……”仲锦程愣愣地看着他。
徐靖看着仲锦程的样子，左手捏了捏，最后还是揉了揉他的头发，低声道：“我今天有点忙，处理完之后得赶去机场。”
仲锦程瞬间僵住，徐靖的手仿佛是定身符，让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徐靖离开，过了许久才满脸通红的回过神来。
处理完事情赶去机场的路上，徐靖收到了仲锦程的短信。
“徐哥，上飞机前记得吃退烧药，到了以后好好休息。对不起，你本来就这么忙，今天还让你特意过来。——仲锦程。”
徐靖看了那条短信许久，将手机放到了一边，闭上眼休息。
雨珠击打着玻璃窗，“嗙嗙”的声音将车内与车外隔绝成了两个世界，反光的车窗上，隐隐约约能看到徐靖轻轻叹了口气。
……
两天后，徐靖顺利签好和新意投资的合约，从柳州回到清市，飞机刚一落地，徐靖就收到萧立辉的短信。
萧立辉表示两个月后他的巡回演唱会就要开始了，希望徐靖能抽出宝贵的时间聚聚，听听他的新歌。
暴雨终于停了，清市恢复了五月的艳阳天，并且越来越热，徐靖喝了口冰水，手机在手上来回转动许久，发出去一条短信。
“今晚萧立辉要去K歌，你一起吧，我晚上六点来接你。——徐靖。”
☆、第十五章
八月的夏日炎热如火，太阳烤得人睁不开眼睛，清市白天的最高气温已经达到了38度，而工地上的温度更是达到了40度，只需要站在工地上一会儿，就能明显看到裸/露出来的手臂开始泛红。
“天气太热了，在这种温度下作业很可能会出事故。”
徐靖只是在烈日下站了一会儿，浑身就已经被汗水湿透了，他从林元明手里接过冰镇矿泉水一口喝掉大半瓶，随意地用手背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对工头道：“我知道因为五六月份一直降雨工程有点赶，但是这样不行，中午气温最高的那三个小时必须停工休息，尤其是不能高空作业。”